第2章 死法（1 / 2）
「我已經死了嗎？」這是孫海蘇醒後的第一個念頭。「死了也好，再也不用擔心時刻會落下的鞭子，再也不用挨餓受凍——娘，你說過，進了宮就再也不會挨餓的。」
孫海是保定人，父親是個窮秀才，靠著開私塾，日子勉強還能過得下去。天有不測風雲，在他八歲那年，父親得了急病去世，日子立刻就窘迫起來。母親一個人拉扯著孫海兄弟倆，微薄的積蓄很快就花光。到變賣最後一點家產時，他已經連續喝了一個月的稀粥，三歲的弟弟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為了節省體力，他白天也躺在床上，但是根本就睡不著。
「好孩子，這樣下去，我們全家都會死的。」母親突然沖進來把孫海緊緊摟住：「娘給你找了個師傅，還是我們遠房的親戚，隻要你聽他的話，以後就再也不會挨餓了。」母親不停地親口勿他，淚水蹭得他滿臉都是：「好孩子，娘沒用，對不起你爹，對不起你啊！可是……」
就在當天，母親變賣了她頭上作為嫁妝的籫子，給師傅作為見麵禮，然後在媒婆的催促下，帶著弟弟上路了。從那一刻起，他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他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了。
要等到多年後，孫海才慢慢弄懂母親為什麼說對不起他。但是母親的確也沒有騙他，跟著五叔--也就是他的師傅，雖然胯下挨了一刀，但是確實再也沒有挨過餓。後來宮裡的人看著他識字，人也聰明伶俐，又把他派去服侍小主子，他更是一步登天，兒時的苦難記憶早就拋到九霄雲外了。沒想到爬得越高，摔得越重：一夜之間，他就以「性格乖張、言行無狀」的名義被抓捕，連小主子也因為「酒後失德」被迫下罪已禦劄，對他無能為力。接下來就是他不願意想起的煉獄生活。他以為自己已經到了陰間，可是全身上下的傷口都在明白無誤地提醒他：生命並未終止，折磨還將繼續。
「讓我死了吧！」他喃喃自語。突然，他感到臉上一陣冰涼，正驚疑間，「別裝，我知道你已經醒過來了，」一個聲音響起：「你很想死嗎？」
孫海躺在一片柔軟的草地上，草莖被折斷的清香氣息一陣一陣地傳過來，雖然臉上還殘留著水漬，但兒時的記憶卻格外令人迷醉。明明感覺自己已經恢復了一點力氣，但四肢百骸卻如同生鏽一般，拒絕作出回應。「如果就這樣死了，倒也不壞。」他脫口而出。
「放屁放屁！」孫海感覺臉上被左右開弓打了幾個耳光，頭昏腦脹地睜開眼，發現站在眼前的卻是之前在山路上把自己撞倒的跛足少年，不遠處有一個水潭，水潭的周圍長滿了茂密的青草，也不知道瞎子到哪裡去了。「你到底是誰？我現在在哪裡？」
跛足少年怒氣沖沖，也不答話：「小爺辛辛苦苦把你救出來，你就想一死了之？」
「好，就算小爺白忙一場，反正弄死你上麵還有一個。說吧，想怎麼死？小爺今天成全你！」
「要不上吊吧，簡單方便，無悔的選擇。先把自己的衣服脫掉，搓成一根繩子，就可以成功地把自己吊死了。」
「不會搓繩子？我可以幫你啊。呃，最好選擇高一點的樹，要不吊個半死不活就不好了。搞不好你還沒死透，狼就跑過來咬斷你的腿……」
「太高了也不好，老鷹的眼睛可好了，它會在你還沒斷氣的時候就先啄掉你的眼珠，然後再啄開你的頭骨吃裡麵的腦漿……」跛足少年又高興起來，上下打量著孫海，仿佛在估計老鷹到底會先先啄眼珠還是先啄腦漿。
孫海打了個寒顫：「我不要脫衣服……」
「咳，我忘記你是小太監了，脫了衣服沒法看，」跛足少年一拍腦袋：「沒事，想活下去千難萬難，要死還不容易！」
說完，跛足少年一把拎住孫海的後頸，孫海正待掙紮，卻發現全身酸軟，之前積聚起來的一點力氣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隻覺得跛足少年力大無窮，即使單手拎著他也步履矯健，哪裡像個跛子了？
孫海要害被製，心裡慌亂，嘴裡卻沒閒著，臭瞎子，死跛子的一頓亂罵。跛足少年也不搭理他，幾步跨到水潭邊，把穀海的頭按到離水麵二指的距離，道：「小爺不瘸也不瞎，小爺姓王，名叫王天放，江湖人稱龍放天下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