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竹花（1 / 2）
法龍寺的知客懷德忙得焦頭爛額。誰也沒料到，隻不過一個普普通通的日子，既不是佛誕也不是觀音等任何一個菩薩的生日，居然會有這麼多人來進香。
俗話說：窮算命，富燒香。來燒香的施主都是有點閒錢的，來之前不說沐浴齋戒，至少也要穿得整整齊齊。可眼前的這些人看起來實在不太正常：有麵孔黧黑、表情木訥的農夫，被人群擠到蒲團邊卻不知所措，一眼就能看出他連拜佛的禮節都一無所知；有肩膀上打了幾層補丁的苦力，離得老遠就能聞到一股濃鬱的汗臭；也有剛從街市過來的商販，敞開的對襟衫上還有殘留的雞毛、魚鱗懷德暗暗叫苦：阿彌陀佛，這次可真的是罪孽深重了。突然間又聞到一股濃厚的腥臊氣息，轉頭一看，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原來是二條大漢抬著一頭洗乾刮淨的肥豬，後麵還跟著幾個抬盒，放著雞鴨魚之類。他再也顧不上什麼農夫小販了，趕緊招呼幾個人迎上去。
「幾位施主，佛門淨地，葷腥是不能進去的。」
「啊，不能進？俺們敬土地爺、拜祖宗用的就是三牲。」打頭的大漢張大恩一臉茫然。
「施主，那是不一樣的，佛門講究慈悲為懷，最忌殺生。施主若是有心的話，供奉些鮮花水果倒是無妨。」
「大和尚，你看我們都大老遠的抬過來了，菩薩不是說心誠則靈嗎，就讓他們擺在門口做個樣子又有何妨？」見到同伴受阻，旁邊有人站出來插話。
懷德冷冷的打量著說話的人。來人三、四十歲年紀，頭戴青色氈帽，身穿圓領罩衣，想必就是管事的人了：「你是何人？你也知道心誠則靈？若是誠心禮佛，就應當先齋戒沐浴，你們卻公然要帶葷腥褻瀆我佛，你們到底是來進香還是來鬧事？難道就不怕報應嗎？」
來人正是靜虛道人，他受曾朝節指派，要糾集一大批人燒香朝拜，可他雖然靠著裝神弄鬼很是糊弄了一幫鄉野愚民，可到底根底尚淺。要是在晚上，勞累之餘圖個樂子的話，捧場的人還是不少的，但是在大白天的，要大夥兒放下手裡的活計去幾十裡外的法龍寺，很多人就打起了退堂鼓。無奈之下，靜虛隻好拿出這些年行騙攢下的積蓄，到碼頭上找力工，到街市上找商販，再糾集了一批閒漢，總算湊足了人數，本來是要安排閒漢們打頭陣的，可是那些懶漢卻拖拖拉拉都落在後麵，反倒是這些商販、苦力拿到了錢，一個個奮勇爭先，沖到了最前麵。
「據高人指點，法龍寺風水特異，有五龜護真龍之相。大和尚不讓我們進寺，想必寺廟裡都是和尚，也沒什麼真龍。離法龍寺最近的宗祠就是祝氏的祠堂，莫非真龍就應在祝氏？」馬敬樞在這一乾閒人當中挑了幾個伶牙俐齒的，以說話的何五為首，事先誘以小利，麵授機宜，要將這一群人引向祝氏宗祠。
「沒錯，來都來了，總不能又抬回去吧，真龍怪罪下來，誰承擔得起？」
「對了，剛才祝家的林老八還說過請我們去喝茶呢！」
於是一群人又浩浩盪盪直奔祝氏宗祠。
祝氏宗祠後麵靠著一座小山，前麵有小溪流過，三麵被修竹環繞，由於與岣嶁書堂相鄰，若在平時，涼風拂過竹林，朗朗讀書聲入耳，總是能讓人心情愉悅。但是今天祝如鬆心情看起來並不好。他皺著眉頭盯著越走越近一幫人，對旁邊的人吩咐：「如柏，你過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祝如柏小祝如鬆幾歲，身材卻較族兄略高，他應了一聲，就帶了二個人迎了上去。
「到底是大家族，懂得規矩，你瞧，祝家派人來接我們了……」何五開始吹噓。
「看起來臉色不大對……」
離宗祠約二百步的時候，一行人被祝如柏攔下了。
「各位朋友，在下祝如柏，忝為本地裡正，不知諸位抬著這些東西是要去哪裡？」
一群人你瞧著我，我瞧著你，誰也不好意思說本來是要抬著三牲去拜菩薩，被人家拒絕後又抬到這裡。抬著肥豬的張大恩被人看得有點慌：「我什麼也不知道，何五爺給我二十文讓我抬過來的……你們不要的話，我抬回去好了……」
何五心裡暗罵一句:「蠢貨」，還是不得不站出來作了個揖：「久仰祝爺大名。在下泉湖何五，早年在陝西做買賣時受過祝老大人的恩惠，今天是特地帶著禮品來報恩的……」
祝如柏的眉頭皺得更緊：「既是如此，你們為何要先去法龍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