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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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季遠雄詫異不已。

那範黎就是個潑皮,因是周氏的外甥,一張嘴能說會道,很討周氏喜歡,他們根本就不想去招惹,多數都是謙讓著,忽然聽到季玉書把此人給訓了,一下子就來了興致。

「你倒是仔細說說,四郎是怎麼訓他的?」

季二郎道:「那小子自討沒趣,說話不中聽,結果四郎指桑罵槐,說他長幼無序,又拿二嬸來壓他,噎得他規矩賠禮,我心裡頭直呼痛快,早就想削他了。」

季遠雄指了指他,「你可莫要去招惹那刺頭。」

季二郎:「兒可不敢,不過都說四郎愚鈍,今日一見,也不是那麼笨。」

屋裡沒有外人,李氏過來聽到他們的對話,提醒道:「二郎還是少與四郎接觸為好,你不清楚他的性情,倘若他有個什麼,你二叔怪罪下來,咱們大房擔待不起。」

季二郎應道:「阿娘多慮了,我看他挺知分寸的。」

季大郎坐到椅子上,不滿他的態度,「二叔那邊是什麼情形重光心裡頭也清楚,有些事情,能不去招惹就莫要去招惹。」

季遠雄也道:「你大哥說得是,二郎長點心。」

被他們這般說,季二郎不再提白日的事。

盡管父兄提醒他少跟季玉書接觸,季二郎心裡頭還是覺得那人沒有想象中那麼不堪,雖然他一直養在祖宅,性情也沉靜,但言行舉止還是端方體麵的,可見不是太差。

這不,逆子把他們的話當耳邊風。

一日下值回來碰到季玉書,季二郎隨口喊他過去用便飯,不曾想那小子居然厚著臉皮去了。

季玉就有心親近大房,借著季二郎做橋梁接觸。

突然請了這麼一蹲大佛過來,縱使李氏行事穩重,都有點繃不住。

季玉書厚顏向她行禮,喚道:「大伯母。」

李氏望著眼前這個身著藍灰衣裳的侄兒,不自在地應了一聲,視線默默地越過他瞥向自家傻兒子,恨不得去晃一晃他腦子裡的水。

眼下周氏有心從四房那邊過繼一位子嗣來替代嫡子的位置,大房這邊根本就不想去摻和承爵的事,偏偏季二郎缺根筋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著實令人發愁。

話說周氏掌管府裡的中饋,院裡耳目眾多,大大小小的事自然逃不過她的眼睛。

季玉書頻繁跟大房接觸的事被她知曉後,故意在威遠侯跟前提起。

威遠侯也覺詫異。

周氏用嘮家常的語氣道:「之前郎君還擔憂四郎進京來不習慣,聽說前陣子二郎帶他去蓮池遊湖,可見郎君多慮了。」

威遠侯愣了愣,問道:「他什麼時候跟二郎廝混上了?」

周氏笑道:「許是年紀相近能說得上話。」又道,「昨兒大房那邊還請他過去吃飯呢。」

她用狀似無意的語氣提了一嘴,果然引得威遠侯皺眉。

按說去大房那邊吃頓飯也沒什麼,但一個從小養在祖宅裡的人,進京這麼短的時間就跟大房熟絡起來,還是挺讓人意外。

再加之季玉書在他眼裡素來都是沒開竅的愚鈍印象,怎麼想都覺得奇怪。

這不,晚上回到聽雨堂,威遠侯差人把季玉書尋來,明明想試探,卻說自己近日忙外頭的事,無暇顧及他,問他在府裡是否順心。

季玉書知曉自家老子多疑,故意露出局促的神情道:「府裡挺好,前陣子二哥還帶我遊湖結識他的朋友。

「兒就覺得大哥和二哥都好厲害,能靠自己入仕,很是艷羨,想跟著他們長長見識。」

威遠侯手持念珠,沒有答話。

季玉書垂首,扌莫不透他的心思,小心翼翼道:「若爹怕四郎出去惹了是非,兒以後就不跟著二哥外出了。」

「長長見識也無妨。」

猝不及防聽到這話,季玉書展顏一笑,如釋重負。

威遠侯細細打量他的表情,淡淡道:「老大老二是個正經的,老三卻不學無術,你莫要跟他接觸,天子腳下王公貴族比比皆是,若是闖了禍,我保不了你。」

季玉書趕忙道:「兒謹聽父親教誨。」

之後威遠侯又問了些其他,季玉書一一應答。

暮鼓聲響,威遠侯去了書房,季玉書行禮告退回知春園。

侍從慶魚是周氏安排給他的隨仆,一進主院,季玉書忽地頓身,歪著頭仰望暗下來的天色,冷不丁道:「慶魚。」

慶魚應道:「四爺。」

季玉書撩袍進屋,不冷不熱道:「倘若我又回了江寧,你的去處在哪裡?」

慶魚跟在他身後,沒有吭聲。

季玉書扭頭居高臨下睇他,意味深長道:「你的出路,在哪裡?」

燈火明滅中,那男人看他的眼神帶著捕獵者的試探。

慶魚垂首不語,他雖然年紀不大,卻並不笨,周氏差他過來服侍季玉書是什麼目的不言而喻。

而現在,他敏銳地意識到,頭頂上的目光充滿著危險的攻擊性。

天氣日漸炎熱,自季玉植出殯後齋七已經做了好幾回,得持續到七七四十九日才作罷。

明容抄寫的經文隨紙紮一起焚化。

這期間她兢兢業業做好寡婦的份內職責,晨昏定省,跟著周氏一起哀思,叫人挑不出絲毫錯處。

後宅裡的日子枯燥且乏味,周氏是個能乾的婆婆,打理中饋井井有條,裡裡外外大小事務操持很有一番本事。

有時候明容也會賣乖討巧奉承,給她揉肩捏腿,全然一副小媳婦模樣。

這日上午,周氏剛忙完手裡的瑣碎坐下來同明容等人說話,忽聽家奴來報,說少尹夫人來訪。

周氏心中高興,忙叫人請進來。

來訪的周如鳳跟周氏是一母同胞,排行老二,姐妹倆感情甚篤,今日外甥範黎也跟隨母親過府探望自家姨母。

二人被家奴請進主院。

周二娘跟周氏樣貌相似,身著一襲考究的茶色纏枝紋對襟衫,拋家髻上簪著一朵牡丹絨花,通身都是大家閨秀的溫婉端方。

範黎則一身鴨卵青寶相花圓領窄袖袍衫,頭戴玉冠,月要係革帶,腳蹬鹿皮靴,遺傳了周二娘的眉眼,模樣極其風流。

母子二人朝周氏行禮。

在場的郭氏和明容起身同他們相互致禮,周二娘的視線落到明容身上,親切地上前拉過她的手,說道:「這些日難為甥媳婦了。」

明容低眉順眼道:「讓姨母見笑了,侍奉婆母乃阿枝份內之事,就怕手拙,讓阿娘不受用。」

周二娘看向周氏道:「這般乖巧的兒媳婦,阿姐若是不受用,我是怎麼都不信的。」

周氏毫不吝嗇稱贊,「阿枝頂好,我素來挑剔,對她是沒話說的。」

四房郭氏能說會道,也對明容一番佳贊。

婦人們在屋裡嘮起家常,明容乖巧地坐在一旁,像隻溫順的小白兔。

對麵的範黎端茶盞時瞥了一眼那女郎,往日流連於青樓妓館,什麼女人沒見過。

他原是不喜歡這類清湯寡水的,不過見慣了濃妝艷抹,忽然見著這麼乖巧柔弱的斑鹿,總忍不住多瞧兩眼。

有外男在場,明容並未坐得太久,周氏允她離去。

在回沉香院的路上,碰到季六郎主仆往這邊來。

明容朝他行福身禮。

季六郎回禮。

自上次獻殷勤被拒後,季六郎總覺得不好意思,從頭到尾都垂首避讓。

明容由荷月攙著離去。

待二人走遠後,季六郎才敢偷瞄那道婀娜背影。

他是讀書人,臉皮薄,有些歡喜也隻能藏在心裡。

可是少年人的愛慕終歸是藏不住的。

這不,明容主仆都已經過了遊廊,忽見季六郎身邊的侍從小昭匆匆前來,非常唐突地告訴她們,警惕範三郎。

明容不禁愣了愣,荷月詫異道:「小郎君何出此言?」

小昭嚴肅道:「明娘子在後宅,自然不清楚範三郎的為人,小的是想提醒你,此人紈絝子弟,時常流連於青樓妓館,聲名狼藉,需得防範。」

聽了這番話,明容輕輕的「哦」了一聲,心中了然,「多謝六哥提醒。」

小昭這才離去。

荷月望著他小跑而去的背影,說道:「看來六爺倒是個心善的。」

明容沒有答話,哪有無緣無故的好呢?

眼下周氏想從四房那邊過繼子嗣承爵,哪怕她是寡婦,好歹也是二房的人,多關照著些,總不會出錯。

回到沉香院,明容差人把馮氏尋來,問起範三郎的事跡。

馮氏斟酌了一下用詞,委婉道:「範郎君在外的名聲確實不太好,輕狂了些。」

明容坐在桌案前,手持湖色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

少許陽光從窗欞映射進來,落到她寬大的衣袖上,光與影交匯,形成一道道光斑。

「我瞧著阿娘與姨母的關係甚好,她們平時也經常往來嗎?」

馮氏點頭,「夫人與少尹夫人一母同胞,平日裡姐妹倆走得近,以前小侯爺在的時候範郎君也經常來沉香院玩。」

明容若有所思。

馮氏試探問:「娘子怎忽然問起了這茬兒?」

明容:「也沒什麼,就隨口問一問。」

馮氏遲疑了陣兒,才道:「既然娘子提起,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明容做了個手勢。

馮氏斂容提醒她道:「娘子寡居,主母那邊打理中饋難免會有外男出入,可是作為兒媳婦,晨昏定省推托不得。

「其他人奴婢不清楚脾性,但範郎君的行事奴婢還是曉得的,以前還曾在沉香院討要過丫鬟,被小侯爺舍了去。

「今日奴婢提起這些,是想讓娘子明白,範郎君這個外甥甚討夫人喜歡,府裡其他房的人都不願招惹。」

明容一下子就聽明白了她的意思,緩緩道:「寡婦門前多是非,以後我避著便是。」

馮氏:「娘子聰慧,人在屋簷下,奴婢也是為了娘子的前程著想。」

明容淡淡道:「我明白。」又道,「有你提醒著,我心裡頭也要踏實許多。」

荷月在外頭喚了一聲,兩人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馮氏退了出去。

明容歪著腦袋看窗外的綠蔭,腦中忽然浮現出季六郎的麵容來。

她對這個少年郎的印象還是挺不錯的,樣貌生得乾淨清俊,通身都是讀書人的靦腆斯文,一看就是養在溫室裡沒受過風雨洗禮的富家子弟,心思也沒那麼復雜。

反觀季四郎,總給人一種不大舒服的感覺。

女人的直覺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東西,畢竟趨利避害才是人的本性。

外頭不知何時飛來一群麻雀,嘰嘰喳喳吵鬧個不停。

明容聽著那些生機勃勃的吵嚷,看它們在樹枝上活潑跳躍,有的愜意梳理羽毛,有的蹲在枝丫上蓬鬆得像個球,還有的則在樹枝間穿梭撲騰。

一仆婦走進院子,那群麻雀受驚,一窩蜂飛走了,朝青玉苑的方向飛去,紛紛落到了老榆樹上。

榆樹下的廂房大半被它遮蔭,屋裡的周氏姐妹正敘著家常,提到進府的這位庶長子,周氏的神色並不好看。

周二娘打抱不平,皺著眉頭道:「那小子就是個虛偽的刺頭,我聽三郎說,上回在蓮池遊湖,此人極其囂張,明裡暗裡把三郎給訓了一頓,絲毫不給阿姐顏麵,可見是個餵不熟的。」

周氏沉默了好半晌,才道:「他才進京多久,就跟大房那邊親近上了,我心裡頭瘮得慌。」

周二娘忙道:「阿姐這般為府裡操持,豈能為他人做了嫁衣,便宜了旁人去?」

周氏冷幽幽地看著她,「你說得極是,這偌大的家業,豈能便宜了那賤種?

「薑氏生前鬥不過我,她那野種也休要在我手裡討得半分便宜,隻要有我周如珍在的一天,他就別想來奪我季家的家業。」

見她滿懷怨氣,周二娘心疼地握住她的手,無奈道:「也怪我們娘家人不中用,空有伯爵府的殼子,內裡卻無人支撐,若不然何至於這般受軟。」

提起娘家文忠伯府,一些不好的記憶湧上心頭,令周氏如鯁在喉。

這仇,哪怕到死,她都會記下。

就因為娘家敗落了,以至於當年她被威遠侯蹬鼻子上臉欺負,就為著那薑氏,區區一鄉野女,竟妄想與她一較高低,簡直是自不量力。

她堂堂伯爵府的嫡長女,還沒過門,就要淪落到與鄉野女共侍一夫的局麵,且對方還揣了崽。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全京城都把她周如珍當成了笑話看。

那時她恨得刻骨,恨不爭氣的娘家被父兄敗落隻剩空殼,更恨自己軟弱無能,沒有勇氣退親拒絕這門親事。

畢竟對於她來說,嫁入季家是她最好的出路,也是她改命的機會。

猶記得當時她同親娘哭訴,痛罵威遠侯欺人太甚,得來的也不過是一句「天底下的男人大抵如此」。

就算她不願意出嫁,京中的其他貴女也會嫁,畢竟威遠侯夫人這個名號的分量值得女郎們去冒險。

那時周氏心中滿腹委屈,權衡之下還是咬牙嫁了。

她太渴望擺脫伯爵府帶來的窘困。

隻是遺憾,沒落貴族的自尊被薑氏踐踏得體無完膚。

成婚當夜,薑氏腹中胎兒有恙,威遠侯急趕匆匆去了別院,讓她獨守空房到天明。

三媒六聘娶進門的正妻,竟叫她新婚之夜這般難堪。

不除薑氏,難消心頭之恨!

一隻麻雀不知何時落到窗台上,發出清脆的叫聲,把周氏從往日記憶中拉回到現實。

她收起心中的不痛快,望著那隻麻雀,輕聲道:「活了這把歲數,我算是悟明白的,除了自己,誰都靠不住。」

周二娘沉默,片刻後方道:「阿姐著實不易,這些年若不是有你撐著,我們這些妹妹們豈有今日的前程。」

周氏:「姐妹之間不說這些。」

周二娘嚴肅道:「七郎去了,阿姐得振作起來才行,咱們都吃過娘家軟弱的苦,斷不能讓玉環她們受這般罪。」

周氏垂首,「你說得極是,唯有娘家強勢,嫁出去的姑娘們才能在夫家抬頭挺月匈,我斷不能因七郎去了便一蹶不振,還得替三娘和四娘她們謀算。」

周二娘:「阿姐明白就好,女子不易,我這個外人原是不該插手的,隻不過四郎的生母與你到底不睦,養不熟的白眼狼,若將其放在身邊,恐養虎為患。」

「我心裡頭有數。」

當年她容不下薑氏,好不容易才把她給處理掉了,如今季玉書活生生走到跟前,豈能容他在眼皮子底下蹦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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