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邵禹丞*趙西霧（六）（1 / 2）
第八十七章 邵禹丞*趙西霧（六）
落下的呼吸聲錯亂, 間或夾雜著幾聲緊咬在唇齒間的哭聲。
邵禹丞抹了一下唇角，目光不耐看她，「哭什麼, 甩我的時候你不是很硬氣嗎？」
趙西霧眼眶紅了一圈，抑製不住的哭聲，她死死咬住下唇，偏過頭仍舊一副倔強到底的模樣。
她不服輸，邵禹丞也就更不放過她。
他作勢要打開車門下車同她那位新歡寒暄, 指尖剛觸到門把手的一霎，就見趙西霧猶如驚弓之鳥一般彈起。
她轉過身來, 一雙被清水洗滌過的明亮眼睛完全顯露在他麵前, 剛剛那副死也不和他講話的囂張氣焰消散, 此刻眼睛裡還有些受了驚嚇的怯意。
「邵禹丞,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邵禹丞麵上神情全然冷下去。
他抬起眼, 森然的目光落在站在不遠處的梁孟澤身上，語氣陰冷。
「原來你的軟肋是他。」
「我一直都知道。」梁孟澤握住她的手攤平，他指尖撫過她掌心每一寸指尖壓下的印痕，語氣滿是心疼。
「孟澤，叫的好親密。」邵禹丞打量她一眼，「西霧，你這些年看來過的也不差。」
邵禹丞在這句話裡沉默良久。打火機哢擦轉動的聲音，他把那支煙點燃，猩紅的火光成了黑夜裡唯一動靜。
趙西霧楞了一下。
趙西霧沒忍住回懟他：「你也說是新男友了，牽手接口勿又有什麼關係？難道你和你的太太就沒有？」
冷靜下來趙西霧也認清了形勢，沒人比她更了解邵禹丞，了解他的浪盪輕浮，知道他的孩子心性，永遠都吃軟不吃硬。
趙西霧不鹹不淡回了一句：「托您的福。」
「讓人不再惶恐擔心的愛。」
趙西霧聽清楚了，又好像聽的不是太分明。
趙西霧笑眯眯說：「沒關係呀，反正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陪。」
趙西霧中途休學一年，畢業的時間也比大家要晚一年。
好的不好的她都已經說盡，邵禹丞天生倨傲，應該不會再對她糾纏。
邵禹丞額頭青筋跳了一下, 他下意識反駁，「我和她早就……」
「分了。」
「兩不相欠？」
趙西霧開門打算下車。
「我第一次見你是在回國機場的巨型海報上，那天我站了很久，我想你和我記憶裡的一點都沒有變，你還是很漂亮，像一顆明珠一樣永遠璀璨。」
車門關起的聲音清脆，趙西霧大步往前走，她從來都不走回頭路，哭過笑過，那些荒唐的時光送給他，也不會再有。
-
過完新年就要籌備畢業的事情了。
現在他走了，她也終於可以開誠布公和邵禹丞好好談一談。
「好聚好散？」
邵禹丞抖落兩下煙灰，窗戶打開通風，他言簡意賅。
「其實我說謊了，我第一次見你不是在那場同學聚會。」
他是個最吝嗇愛意的人。
梁孟澤忙著寫畢業論文，有時候呆在圖書館一整天都不出門，趙西霧就陪著他一塊呆在圖書館。
趙西霧緊緊盯住他。
梁孟澤微微笑了笑，他輕聲問，「西霧，你和我一起出國好不好？」
她語氣稍稍低了兩份，壓住話筒撥了個電話出去。
毫不意外她這樣的表情，梁孟澤長睫垂下，他語中帶笑，「我一直在說謊，一直也都記得你名字。出國那天我沒辦法給你一個承諾，所以我想有一天我一定要回來，回來告訴一個叫趙西霧的女孩，十八歲那年的青春我也愛慕她。」
趙西霧神情已經轉為不可思議。
「跟我。」
他總是感覺很抱歉，抱歉沒有那麼多的時間陪著她。
開門的一霎那，風從耳畔刮過，隱隱約約的有什麼聲音。
「如果你想要當演員，那裡有最好的老師，最廣闊的舞台，還有不會有任何流言蜚語。」
邵禹丞冷笑連連：「我在這兒站了一個小時有餘，我看見你同那位新男友談笑甚歡，他牽著你的手往人群最暗之處走，若是我不叫住你, 你們是否還要進一步談心親口勿？」
她苦笑一下，垂在身側的手指緊握，她嗓音乾澀，「你還是知道了。」
梁孟澤終於折返回去，明知道是單向玻璃，可隻要看見他的臉，趙西霧就無法保持鎮靜和理智。
她聽見邵禹丞說：「我也可以給你。」
這話怎麼可能會是他說的呢。
趙西霧深吸一口氣，擺出好態度溫聲和他談話，「我想我們已經結束了，當時你要和那位梁小姐結婚, 我二話不說就離開。之後也再沒有用過你一分錢, 我想我們算是兩不相欠，好聚好散。」
「不分。」趙西霧回答的更乾脆利落，「我不想要錢了，我現在隻想要愛。」
話說一半感覺不對，這姑娘太伶俐，三兩句把話題繞回，邵禹丞月匈口鬱著一股氣，指著窗外語氣不耐道，「你讓他先滾。」
高中時候梁孟澤就愛慕她？
她不相信，連說話都在顫唞，每一幀場景像連環畫一樣在她腦海裡閃過。
她想到自己人生路上唯一一場無疾而終的暗戀，因為梁孟澤要出國而沒有送出去的告白信。
那時候欲念的種子就生根發芽，她暗下決心往後生活的每一天都要努力向上爬，她要決定自己的命運。
一場準備無疾而終的單程車票，卻沒想到故事的終點，有人早就為她買好了返程的那張車票。
「你怎麼會……喜歡我？」
「怎麼不會。」梁孟澤輕笑一聲，他想到初見趙西霧的那一天，是新生歡迎大會，她站在班級的最前列，白襯衫格子裙高馬尾，耀眼又明亮。
「學生會的報名單是我托人塞給你，校園舞蹈大賽我在場下看過你表演，高考百日誓師大會我的許願牌和你掛在同一個地方，最後畢業……我真誠的許願我們能夠再次相遇。」
到最後，梁孟澤深深望了她一眼。
「我想，我比流言蜚語要更早認識你。」
趙西霧睫毛像扇子一樣撲棱撲棱地顫唞，過了一會眼淚落下來，她哭的不是很凶，靜靜從眼角淌下來，感覺哭的太醜，她一把撲進梁孟澤懷抱，眼淚肆無忌憚擦在他衣角。
「我還以為隻是我一個人的暗戀，梁孟澤，你怎麼到現在才說。」
「因為我沒有守護好你，但我想以後我可以，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給我這個機會。」
「我願意。」
趙西霧抬起頭看他：「等我把姑姑的事情安頓好就去找你好不好？」
梁孟澤說了聲好，伸手揉了揉她頭發，濕巾把她眼淚擦乾淨。
趙西霧還是放不下唯一的親人，她想換個環境也很好，她也該和過去徹底告別，去完完整整用一顆心愛他。
-
最後商議的結果是梁孟澤留在京市陪她一年，等她畢業他們一道去英國讀書。
這一年梁孟澤留校做導師助教，閒來無事指導她功課，邵禹丞時不時會來學校和他們打照麵，風言風語沒有一刻是停止的。
這對梁孟澤不公平。
趙西霧嘆了一口氣，回到窄小的出租屋，趙美華這幾天咳嗽越發厲害，化療的弊處顯示出來，她開始脫落大把的頭發。
後來某一天趙美華直接剃光了所有的頭發，甚至翻出一根不常用的口紅，描出一副精神十足的派頭，把她的每一件衣服收拾好放進行李箱。
趙美華說：「畢業了，想去哪兒就去。長大了，也該有自己的路要走。」
趙西霧泣不成聲：「可是我舍不得你，姑姑。我小時候被要債的趕出家裡，我爸和我媽都不敢出來領走我，是你把我帶回家，還供我上大學。」
「那也不能一輩子守著我呀。」趙美華拉著她的手坐在床邊，「姑姑呢就隻能走這麼遠了，人生的路也走了大半程了，再往下走就入棺材了。但你不一樣，你才剛剛開始，你要想報答姑姑就去英國好好讀書，你表弟要高考了，以後姑姑不在了，你們兩個孩子互相扶持，彼此都是倚靠。」
「西霧，你從小最乖最聰明，一定知道什麼樣的選擇是最好的。」
趙西霧哭著搖頭，她就是太知道什麼樣的選擇是最好，所以從小到大都在權衡利弊。
普通人家的小孩，人生的路是一個錯誤選項都不能有的。她在機遇來臨的時候毅然決然選擇了邵禹丞這條路，那麼這條路真的是最好的嗎？
趙西霧知道，有些東西，永遠無法用俗世的價值衡量。
「姑姑，我再陪你一會，你一定要好好治病，和我一起去英國。」
趙美華笑著說了聲好，問她英國是什麼樣，是不是需要坐飛機，她不會說英文到時候可全要仰仗她。
趙西霧笑眯眯說會付錢就成，笑語聲還不到一刻，趙美華卻再沒有了回應。
趙西霧心頭猛地一跳，看見床單被用力緊抓留下的褶皺，是趙美華難忍痛苦的掙紮，她勉強笑了笑，抱歉說，「但是姑姑大概等不到和你一起去英國的那天了。」
「好想看見我們西霧結婚的樣子。」
趙美華說完這句話就失去知覺，她的手剛剛搭上趙西霧的肩膀就飛快落下，所有的力氣卸下，趙西霧一瞬間瞪大雙眼，全身僵硬。
她踉蹌著向床下奔去，握不穩的手機，顫唞著指尖幾次都輸錯密碼。
到最後隻能依賴麵部解鎖，手機屏保倒映出她充滿驚恐的麵容，救護車的鬧鈴從遠處響起，這聲音讓趙西霧下意識恐慌。
淩晨時分的急診室依舊繁忙，進進出出的醫護人員每一個都腳步匆忙。
趙西霧拿著手機，又感到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