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邵禹丞*趙西霧(七)(1 / 2)
第八十八章 邵禹丞*趙西霧(七)
七月末, 趙西霧第一場電影殺青。
還沒來得及換下戲服,她抓著最新出來的海報設計圖傻笑。
黃榮吩咐化妝師給她上妝,尤其是眼底青色的一塊, 是她前兩天拍戲不小心被飾品砸到。
想了想,還是找來一副墨鏡給她戴上。
趙西霧這兩年沒荒廢,大製作的劇本接不上,演了不少小角色刷臉,要用黃榮的話來說, 就是她厚積薄發,隻等這一場。
對這話, 趙西霧隻笑一笑, 出乎意料的, 她二十三歲這年對成名已經沒有太多的想法, 總覺得生活慢慢往前走就很好。
她恍惚抬了下頭, 輕聲問,「你說我的電影會在英國上映嗎?」
「有可能。」黃榮說,「如果國內票房反應不錯的話。」
正午的陽光最毒辣,趙西霧剛踏出門,她全部的心緒被助理一句「邵先生來了」打亂。
她眉目冷淡下去, 腳尖一轉, 坐回了裡屋,拒絕的姿態很明顯。
不論這些年發生過什麼,從第一麵開始,邵禹丞是真心實意想要為她造一場夢。
她化妝台上堆了很多跌打擦傷的藥,湊過去,身上不再是濃重的脂粉氣,反倒是藥香。
進來的時候什麼也不說,一顆碧璽綠的珠寶扔在她手心, 邵禹丞隨口道,「做耳環還是項鏈, 看你喜好。」
他情願趙西霧此生平安喜樂,再無煩憂。
劇組的音響沒有關掉,咿咿呀呀是哀轉纏綿的小調,邵禹丞的心在此時此刻如墜冰窖。
「沒誰。」
邵禹丞聲音冷硬:「西霧,你若是聰明,就不該提他的名字。」
她的視線從窗外街景略過,這是她生活了五年的城市,去往醫院的每一條路她都分外熟悉,可是怎麼就忽然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她一句話讓邵禹丞有萬箭穿心之痛。
邵禹丞緩了一口氣,走到她身後環住她肩頭。
趙西霧瞪他一眼:「你才熊貓,我這是因工負傷。」
她最明白怎樣用言語刺傷他的心。
「我是大明星,你記得不要說見過我。」
趙西霧說了句不用。
趙西霧麵無表情抽回手,扯了個不大好看的笑容,「邵公子,你現在是有什麼吩咐嗎,賣笑陪唱還是要我陪你吃飯睡覺?」
那時候她沒有鮮花和掌聲,他站在陰影裡做她一個人的觀眾。
因愛瘋魔,他想,若是萬千神佛降罪,便悉數落於他身。
「對不起,我以後不會提他。」趙西霧抬起頭,目光直直看向他,「但是邵禹丞,我也不會愛上你。」
邵禹丞動作緩了下,手指擦過她臉頰摘下她臉上的墨鏡,摘下的一瞬他忍俊不禁,「趙西霧,你新戲拍功夫熊貓呢?」
這會見到麵,看見她瘦得分明的臉頰,心裡鬱著的氣一下消掉,就剩心疼。隨手挑了挑劇組的盒飯,邵禹丞不滿意,打電話讓人定營養餐送過來。
所有偽裝平和的氛圍因為這個名字而一點即破。
劇組人散的差不多了,醫院打來電話說趙美華已經醒來,趙西霧換掉戲服準備走,出來的時候看見邵禹丞還坐在那兒。
邵禹丞一把抓住她手腕:「你在和誰置氣?」
邵禹丞頓了下,被她疏離冷漠的姿態傷到,他扯著唇說,「總要有新篇章,你為什麼不能給我個機會。」
她仰起頭,看不見邵禹丞的臉,餘光隻能瞥見化妝台上那顆泛著碧瑩光亮的寶石,那是多華貴璀璨的一顆寶石,恰如他的心,美麗浮華,卻不是她想要的那顆。
趙西霧也在流眼淚,火辣辣的疼痛,卻被他替代最溫柔的撫扌莫。
「這個世界上所有事情,隻要存在,就會有痕跡。」趙西霧撇過頭,「就算梁孟澤出國,也改變不了我愛他。」
他想起初見這個女孩兒的時候。
她笑起來很明艷,眼睛彎彎像山野白狐,清冷孤傲又不乏狡黠,帶著一點清靈的通透戲弄他。
他們前段時間吵得不可開交,趙西霧一氣之下進組拍戲再也沒理過他。
他在此刻終於明白,他和趙西霧有過的那段時光再也不會回來。
他懶洋洋的,好像沒因為她說的話受到一點影響,拎起車鑰匙順手摟住她,和她做一對「恩愛情侶」。
到如今,執念是真,愛恨也是真。
瑩綠幽光的綠寶石,像情人最珍貴的一顆心。
趙西霧下意識往後躲了下,不習慣他突然靠近。
邵禹丞也不惱,這段時間他跟著靳宴舟接連拿下幾個合作,正是意氣正風發的時候。
趙西霧捏在手裡看了看,隨手塞進首飾盒,沒多大在意的態度,對物對人都是這樣。
「西霧,你的新戲開場了。人生有很多唱戲,開始或散場,總歸都過去了。」
不用趙西霧開口,他已經將導航調到醫院地址,接近一個小時的車程,趙西霧沒有再開口說話。
「熊貓多好,國寶呢。」邵禹丞嗤笑一聲,藥油抹在手上,這東西氣味很辛辣,熏得他眼淚直流,眨著眼睛摁上她眼下的位置。
墨鏡重新戴上,她準備走了。
車在醫院門口停了下來。
趙西霧咬了下唇:「你能不能不要出現在我姑姑麵前。」
邵禹丞嗤笑一聲,單手搭住方向盤,目光瞥住她,「趙西霧,我見不得光是不是?」
「梁孟澤能來,我就不能來?」
他又和梁孟澤較上勁,趙西霧感到深深地無奈,她忍不住譏諷,「邵禹丞,你今年要三十了吧?怎麼跟小孩一樣較勁。」
邵禹丞理所當然道:「我就較勁。」
他大少爺脾氣發作的時候簡直沒人能管的住,趙西霧不慣著他,反正話都帶到,他要是敢跟著,她也敢直接拒之門外。
準備下車的時候又是熟悉的落鎖聲。
趙西霧皺起眉頭回頭看他:「邵禹丞,你幼稚不幼稚。」
控訴的話音剛剛落下,迎麵扔過來一把遮陽傘,邵禹丞慢條斯理抬了抬下巴,語氣仍舊倨傲。
「那你回來記得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趙西霧動作頓了一下,所有的棱角因為他這句話無端斂下,她語氣緩下去,「不用,我打車回去就好。」
邵禹丞不理會她這句話,他抬手看了下腕表,示意她病房探視的時間到了。
趙西霧下車的時候聽見邵禹丞在她背後叮嚀一句——
「天很熱,你記得打傘。」
她撐起了那把傘。
所有曝曬的日光被遮擋在外,這樣體貼細致的溫情,她心裡卻全無感動,隻剩下歲月蹉跎的嗟嘆。
她想,倘若他真情來的再早些,是否一切都會不同。
這個答案趙西霧注定無法得到。
她把這把傘留在了病房之外,趙美華剛剛做完一場搶救手術,鬼門關裡走了一遭,她整個人很虛弱,卻堅持想要見她。
一見到姑姑,趙西霧就覺得生活裡受到的坎坷都不算什麼。
她怎麼樣都好,她隻希望姑姑能活著。
趙美華捧著她的臉:「沒想到還能再醒來看見你。」
「說什麼呢,姑姑。」趙西霧擺出一副笑臉,「請了最權威的醫生,他說有機會治好的。」
「那是不是要花很多錢,這兒消費那麼高,你哪來的錢?」
「拍戲的錢,費用的事情你不用擔心,表弟暑假也在做兼職呢,他說過段時間來看你。」
趙西霧有心把話題轉移,趙美華卻抓走不放。
她心知肚明,娛樂圈誘惑太多,趙美華是怕她因為錢走了歧路。
可姑姑大概不知道,她早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趙西霧壓下百般復雜情緒,握著姑姑的手寬慰道,「別擔心姑姑,我最近認識了一個大導演,他很賞識我,也提前預支了片酬給我。」
「那是遇見伯樂了?」
「嗯。」趙西霧低聲說,「他說我會成為大明星,會站在舞台上閃閃發光,而他會永遠做我忠誠的觀眾。」
一場假話,說到最後趙西霧自己都要覺得是真的。
她感覺自己已經接近瘋魔,分不清現實與虛幻的世界,感覺人生是一場大夢,她在這場夢裡跌宕起伏,快要分不清什麼是愛。
「梁孟澤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趙西霧頭也不抬:「他去英國了。」
「不能總拖累人家對不對?他也有他的家庭要顧。」
趙美華問:「那孟澤那孩子沒說什麼?」
「說了啊,他讓我別覺得愧疚,但我怎麼能不愧疚呢,平白無故讓他在學校裡承受那麼多非議。我說我不想出國,我想留在國內演戲,他說好,他尊重我的決定。」趙西霧深吸一口氣,若無其事別過頭。
她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天去找梁孟澤的情景。
他永遠都是她記憶裡光風霽月的少年,會尊重她的一切選擇,支持她的所有事業。
哪怕她毫無征兆的分手,他也是諒解說了句,「西霧,我期待在英國看見你的電影。」
最後他們深深擁抱住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