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告別（1 / 2）
從毒水沼澤回來後，眨眼便過了兩個多月的時間，風潯帶回的一身大大小小的傷，也養的差不多了，手腕上密布的傷痕已經結了痂，不過還是不宜動用靈力。照這個養傷速度來看，要完全恢復，至少還需要十天左右。這十天一過，風潯就應該要告別九幽殿了。
在養傷的時間裡，蒼幽已迎來了秋天的尾末，天氣一天比一天冷，黑夜也一天比一天長。這段時間裡，葉佳綺被紫檀宮的人接了回去。走的那天，她又來問風潯，願不願意與她一同回去，當然，被他委婉回拒了。
這應該是她最後一次來問他的。得到了肯定回答後，葉佳綺眼中仿佛有什麼滅掉了，也不再勉強他，毫不留戀地跟著接她的人走了，回了北陵。
風潯無奈，他是絕對不能去紫檀宮的，有資格去的，隻有風無。
哦，對了。這兩個月中，九幽殿的家母李眠鶯夫人誕下一女，喚名陸淺。小女嬰剛剛滿月那天，陸煜特意抱過來給風潯看，十分興奮地對他說：「我妹妹叫作陸淺，深淺的淺，你可不要叫錯了，寫錯也不行。」
那是風潯第一次看見他露出這麼興奮的笑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親人，心頭不免掠過了一絲銳利的疼痛，不過還是點了點頭，回以微笑，道：「她長的真漂亮，恭喜你啦。」
盡管他掩飾的非常好，陸煜還是察覺到了他那一絲悲傷的情緒，便迅速把妹妹抱走了——在風潯這個失去兄長的人麵前來炫妹，那不是揭人傷疤嗎？果然，太興奮了，腦子就不會轉了。
跟誰炫，也不能跟風潯炫，至少不能讓他對阿淺產生不好的印象。都是他太興奮，太想與他人分享做了哥哥的喜悅了，沒有想到這一層，真是失敬。
就像陸煜曾經想過的那樣，無論如何，風潯看起來都不是那麼高興，縱使偶爾一笑，笑容卻顯得幾分虛假，一看就知道他心情不好。
養傷的日子十分平靜，那些預料之中的刺殺、投毒、偷襲什麼的，並沒有發生。也是，上次死了那麼多人，九幽殿的防禦加強了那麼多，即使月遙再上天下海無所不能，想再悄無聲息潛進來，是沒那麼容易的。也許她就在外麵等候，等風潯自己走出大門，再明目張膽地出手解決了他。
雖然最近不是什麼出門的好日子，但風潯已經無法在這裡呆下去了，他呆的愈久心情越煩躁，煩的經常在房間裡踱圈子。
不過有人來看他時，他是不會把煩躁的情緒發泄給別人的。他脾氣很好，很有禮貌，用語文明，很少對長輩出言不遜。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好事，什麼都不告訴別人，什麼都不發泄出去，什麼都壓在自己心裡，時間一長壓力愈大，整個人都有可能崩潰。
十天左右的療養時間，一晃而過。時間如白駒過隙，立冬了，寒風吹的人身體發顫。
風潯試著調用了一下體內的靈力，銀白的光芒在指尖流淌過後，立即收回。因為羅藍靈識存在的緣故，他是不能隨意運轉靈力的。每一次的運轉，都是在刺激羅藍的蘇醒，隨時都有可能可能失控，從而變成另一個人，見好就收。不到生死攸關的時刻，風潯不會輕易動用力量，見自己身體已經恢復，便將靈力收了起來。
他從畫屏後繞出，掀衣坐在臨窗的書案邊，執筆寫信。
一封告別信。
「陸煜，對不起，我要走了，請你原諒我的不辭而別。麻煩了你們這麼長時間，真是不好意思。」
「這一次，你不用來尋找我，我傷已養好，已無大礙，多謝這些日子的悉心照料。」
「對了，如果葉佳綺來九幽殿拜訪，不用為我保守身份，告訴她吧。畢竟風潯是風潯，風無是風無，浮霜宮的兩位公子，誰生，誰死。」
「最後再謝你一次，真的很感謝這段日子的悉心照料，多謝，多謝。」
「署名，風潯。」
這封信很短，隻是幾句簡單的常話罷了，讀起來不像在看，更像在聽，寫的十分隨意。擱筆後，風潯也沒有裝封，就這樣放在書案上，拿過一旁的問情劍，起身走出房間，反手關門。
他抬起頭，不由得用手擋住了眼睛。明明已經立冬了，陽光卻還是那麼刺眼。
在離開這裡之前，風潯還得去拜訪一個人。
風潯輾轉過幾條長道，來到了一處空曠的靶場，一名青衣少年正在搭弓射箭。前方的靶子上，紅心處密密麻麻插了數十隻箭羽。
拉弓，放箭，箭羽裹挾著一陣銳利的呼嘯風聲，命中靶心！
青衣烏發獵獵而飛，這個人，是葉微連。
風潯站在他身後看了好一會兒，久經思考，還是轉身離去。
算了，還是走吧。
這時，葉微連出聲叫住了他：「風潯。」
風潯停住了腳步。
葉微連還是背對著他，將第二支羽箭搭上了弦，一箭射出，但這次，卻射偏了，與那紅心處密密麻麻的箭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風潯的神色暗了暗，說道：「是我的錯覺嗎？葉微連，你變了，往常，你是笑著的。」
「有嗎？」葉微連放下了弓，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來，嘆了口氣，道，「好像是有點變化，畢竟，我姐姐死了。」
「姐姐？」
「我義姐，姓白名月，與我一起來的九幽殿。」
風潯的瞳孔止不住地顫粟起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上次死的那麼多人裡，隻有一個女子，就叫白月。
葉微連抬起頭，視線投向遠處湛藍的天空與白雲，以及偶爾飛過的小鳥，傷感的情緒漸漸溢出。
白月他們一家，真的很好。
他幼年在街頭流浪，常常吃不飽飯。有時候還要被其他的惡霸欺辱，是白月的母親路過，見他可憐，便幫他趕走了那些欺辱他的人，把他帶回了家。
白月替他洗漱，讓他吃上溫暖的吃食，甚至開心地說：「太好了，我有弟弟了。」
她的家人忍俊不禁，笑著給兩個孩子的碗裡添菜。
而現在，她不清不楚，慘死在月遙月濤的手下。
這叫他如何開心，如何笑得出來？
葉微連悶悶不樂地說：「雖然她不是我親生的姐姐，但她對我很好，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她是家裡的掌上明珠，而我隻是一個被她家收養的孩子。她走的這麼突然，恕我直言，我實在笑不出來。」
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跟養父養母說姐姐的死訊，他怕兩人傷心落淚，也怕兩人指著他破口大罵：死的怎麼不是你？！
這叫他怎麼不會難受？
「……」風潯低下頭，動了動嘴唇，「對不起……」
他愧對於葉微連。
都怪他引來月遙，不然葉微連的姐姐白月，也不會死的那麼淒慘。
「你道什麼歉？又不是你殺的她。」葉微連握緊拳頭，臉上閃過一絲陰暗，恨聲道，「都是那個叫月遙的乾的好事！她不來，誰都不會死！等著吧，此仇不報非君子，我會認真修煉靈力，爭取變強，總有一天，我會親手削了她腦袋，為姐姐報仇！」
「……」風潯閉上了眼睛，睫毛微微發顫。
葉微連冷靜下來，收斂了那份恨意，他轉過身看向風潯：「對了，你過來乾什麼？來找我的？」
風潯睜開眼睛，點了點頭，道：「我要離開九幽殿了，我想回到驪江，回到浮霜宮，去看看那些我死去的親人。」
「那然後呢，你還回來嗎？」
「……不回來了。」
葉微連垂下眼簾，重新拾起了長弓，站回原地，繼續拉弓射箭。「嗖」的一聲，羽箭又射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