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虎穴狼窩寒人心(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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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柳抽出了新芽,幾隻早鴛吐下叼著的樹枝,「吱吱咋咋」地爭論著暖樹的歸樹。柳樹下,剛剛長出的淺草正好能沒過潔白如雪的馬蹄。操控怒馬的鮮衣青年正是梁禎,所謂人生最喜,莫過衣錦還鄉。梁禎也不例外,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眉宇間不自覺地流露出股股英氣。梁禎的腦海中,已經不自覺地浮現出鄉中父老捧著酒水,前來迎接自己的場景了。

「還我命來!」紫柳樹上,忽地砸下一個黑影,黑影的吼聲,淒厲非常。

坐騎慘嘶一聲,前蹄一失,馬上的梁禎自是失去平衡,一個骨碌,倒在淺草叢中。

「軍候……小……小……」一張蠟黃的臉忽地遮住了陽光,兩滴粘稠的血液滴在梁禎鼻尖上,散發出的腥臭味,立刻沖進梁禎的鼻孔。

「啊~」梁禎猛地從地上躍起,「別……別……」

「逃不掉的……逃不掉的……」柳樹後,忽地沖出一個人影,跟梁禎撞了個滿懷,毫無防備的梁禎被他一下撞翻在地。

「還我命來!」黑影舞起紅光閃爍的雙斧,趕了上來。

「別!不要……不要……」梁禎的心髒嚇得跳到了嗓子眼上,手腳並用地往後跑。

「咚」一座鐵塔擋住了梁禎的去路。梁禎扌莫著腫脹的腦袋,抬起手一看:「啊~!」

蠻人手中的刀具寒光閃閃,腦袋枕在左肩上,右脖頸的傷口上,血泉如雨:「殺!」

「噗」梁禎被砍作兩段,上半身被一腳踹飛,在空中滾了兩圈,內髒幾乎掉光後,再重重地摔在被砍斷雙腿的馬前,那匹馬還沒有死,突出的雙目上,因痛苦而蒙上了一層淚珠,它見到梁禎摔在自己麵前,竟然伸出午餐肉一般的長舌,來舔梁禎的臉。

「唔……唔!啊~!」梁禎猛地坐起來,雙手捂著自己的臉,胡亂地擦了許久,才慢慢地將雙手放下,氣喘籲籲地看著四周。

白,茫茫的白。黑,焦炭般的黑。紅,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紅。無數的屍骸、兵器、甲仗就散布在此三色之間,共同繪成了這幅名為「戰場」的油畫。

騋見梁禎醒了,似乎很高興,四蹄一彎,便臥倒在梁禎身邊,碩大的頭顱一側,「呼」地噴出一團白霧,打在梁禎背上。

「你小子。」梁禎扌莫著騋額頭上的白斑,騋腦袋一顫,兩隻小耳朵轉了兩下,似乎有點慌張,「還挺害羞的嘛。」

梁禎用雪擦淨了自己的佩刀,並將其入鞘,隨後又扌莫了扌莫騋的額頭,「這塊斑就像一塊玉,玉者,君子之器也。我就叫你君璞吧。」

騋的大眼睛一閃一閃的,粗粗的鼻孔中又噴出兩團氣霧。

「看來你很喜歡。」梁禎抓起韁繩,翻身上馬,「君璞,走,我們回家。」

去時浩盪的遼水,此時已經結上了厚厚的一層冰,但那泛紅的冰渣子之下,卻有什麼東西,若影若現。待到梁禎拂去冰淩一看:「啊~」

原來,那冰淩下

若隱若現的,是一張眼珠暴突,嘴巴張得老大的臉!這張栩栩如生的臉連同他的軀體一並,被凍在了冰層之中,就像一隻被琥珀包裹的小昆蟲。而放眼望去,八百裡的遼水,就如同一條絳紅色的火龍,蜷在這白山黑水之中。

梁禎所在的河灘,便是當日漢軍架設浮橋渡河的地方,但如今,浮橋隻剩殘跡。浮橋的主體,已經過了火,河中心用小船支撐的橋麵早就沒有了影子,隻在靠近岸邊的地方,留下了幾截焦黑的木樁,以及短短一截以樹乾為料的橋麵。橋麵下,堆著五六具守河軍士的遺體。一柄長戟破開厚厚的河冰,斜斜地立在河麵上。

梁禎跳下馬,雙手抓著韁繩,小心翼翼地踏上冰麵,一步一頓地往河對岸走,這一段的遼水並不寬,冰麵也算堅硬,但梁禎隻覺得,自己載沉載浮的。雙腳仿佛被一隻隻有力的巨手抓住了一般,稍不注意,就會被它們給拉下冰麵,並永生永生封印在這厚厚的河冰當中。

當雙腿再一次踏足在遼水南岸的土地上時,梁禎不禁長長地舒出一口氣:老子,終於回來了!

梁禎緩緩轉過身,看著不遠處的遼水北岸,遼水北岸,白茫一片。

「轟」

「啊!~」梁禎扯著自己的頭發,歇斯底裡的叫聲,不一會就被那掩埋了七萬大軍的茫茫雪原所輕易吞噬。

「君璞,我們不要再回來了,好不好?」梁禎扌莫著君璞額上的白斑,君璞噴著白霧,眨了眨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撲通」梁禎跪倒在地上,朝著遼水之陽,深深地叩了三個響頭,「再見了,左兄。」

行完禮後,梁禎猛地一抹微紅的眼眶,轉身向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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