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長寧慶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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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到了長寧節的正日子,宮中上下更是緊張而忙亂,楊媛主持一應宮內事務,宰相王曾主持宮外事務,又兼契丹等各國使節都奉了國主之命,前來朝賀長寧節。

晨起,趙禎便換了大禮服,然後等到吉時,率百官進入崇政殿相候。

劉娥晨起後,已經在崇徽殿先受了楊媛率後宮諸妃嬪的朝賀,然後再駕臨崇政殿,受了趙禎及朝臣們的朝拜禮。這還是依三日次預祝一樣,先是官家上壽,然後是燕王率宗室上壽,再是王曾率文武百官上壽。

百官上壽畢,又是鴻臚寺引各國使節上壽。此時真宗多年來以信奉天書為由,大興慶典神祀的成果已經漸現成效。

太後長寧節萬壽之期,那些天南地北遠邦小國紛紛前來朝賀,除遼國在天聖元年就開始一直派使臣來賀以後,更有黨項、大理、高麗、疏球、安南等國,正是「萬國衣冠朝娥眉」。

本年,新來自吐蕃王朝的贊普唃廝囉率宰相李立遵前來朝賀,請求歸屬大宋之下。

唃廝囉是吐蕃王奧鬆之後裔,但自他出生時,吐蕃王室便也如同那唐代末世一般,宗室爭權,部族廝殺,再加上黨項等其他周邊部落的侵占,早已經不復當年。唃廝囉流落民間,出家為僧,「唃廝囉」此名即為「佛子」之意。後為部落大首領溫逋奇及李立遵所迎立,這位佛子贊普這些年來一手講佛法,一手執兵戈,文武並用,將已經四分五裂的吐蕃各部一一收伏,漸成統一之勢。

隻是吐蕃六穀部歷年來四分五裂,積弱已久,旁邊卻是在大宋和大遼紛爭之間漸漸崛起的黨項部。黨項西平王趙德明之子元昊,年紀雖輕,卻是野心猶強爺勝祖,對吐蕃也早存侵吞之心。唃廝囉為求自保,於是率眾遠赴大宋,自請歸附。

這真是太後的長寧節絕好的賀禮,黨項趙德明雖然已經棄遼歸宋,但是實力仍在不斷壯大。吐蕃來歸,正是對黨項趙德明最大的牽製。

太後下旨,許吐蕃唃廝囉每歲來貢,納入大宋保護之下。至此,西北至黨項、吐蕃、北至遼國、東北至高麗等國、東南至琉球等國、南至安南等國、西南至大理等國,均已經邦交安定,歲歲朝賀。

朝賀完畢,禮樂齊奏。太後退出崇政殿,回到內宮崇徽殿。此時,鄧國與隨國兩位大長公主率皇室諸公主、郡主、縣主等,楚王妃李氏率諸府王妃、宰相王曾夫人率各命婦也依次上前朝賀。

內外朝賀完畢,太後下旨開宴。此時內宮外宮,設了上千桌酒宴,大宴群臣。此中熱鬧,一時也不及盡說。

時已近晚。長寧節與上元節相近,上元節又是京中最大的節日,因此早有旨意,今年原定在上元節的花燈,都改在長寧節時盛放。

華燈初上時,太後帶著官家,率百官和各國使節,登上宣德門的城樓,欣賞著汴京城的花燈。

那些各國使節,隻登上宣德門城樓,便覺得眼前一亮,頓時瑤台仙境出現麵前,禁不住發出此起彼伏的贊嘆之聲。

整個汴京城的繁華出現在眼前,流光溢彩,華光滿目。在宣德門上居高臨下一眼望去,可以全部清楚地看到搭製在宣德門外以及寬約兩百步的禦街兩邊幾十座鰲山燈樓。

禦街上的燈匯成了海洋,不但鰲山燈樓上有著龍鳳呈祥,百鳥百獸等各式花燈,更是整個汴京城的百姓,也投入了這場繁華之中。各家各戶門前樓上,手提杆撐,都是各式各樣的花燈。

又有可以升空的孔明燈,又有可以變幻不已的走馬燈,又有高達數丈的百層類,又有可以整隊人舞動的龍燈。尤其以鰲山燈樓上的龍鳳等巨燈,其口、眼、耳、鼻、鱗甲、羽翼之間皆嵌著大大小小的燈盞,或盤或翔,皆昂首向天,有飛升之勢,又有各式組燈字燈,有成組的天下太平燈、普天同慶燈,有單獨的「福」字燈,「壽」字燈、「喜」字燈、長方勝燈、梅花燈,海棠燈,有製作繁復的孔雀燈、獅子燈,有的大至數丈方圓,有的小到可以袖珍。仿佛是天上人間諸景諸象,都被復製在滿城花燈中了。

此時太後和百官所站的宣德門樓,自然掛的是全城最華麗貴重的花燈,中間掛的那一對琉璃燈更是那價值連城,據說是用瑪瑙和紫石英搗成粉屑,煮成糊狀,再加上香料,反復捏合而成,這兩盞琉璃燈掛在瓊樓玉宇的最高處,晶瑩透明,宛如平空升起兩輪明月。用金銀珠玉串成的流蘇墜穗,也掛在宣德樓的四角,微風一過,敲金振玉,仿佛從天上蕊珠宮闕飄來一闋闋仙樂。

太後等人一登上宣德門樓,賞花燈的百姓們皆已經看見,都一齊跪下歡呼:「太後千秋,長寧萬壽。」

劉娥仰首看著碧空中一輪皓月冉冉升起,再低頭看著萬頃華燈相互爭輝,一片五彩流溢的燈光把整個汴京城變成一片人間仙境,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皇帝,看著下站在兩邊的文武百官,再看著已經排在宣德門樓下的各國使臣,看著滿城歡慶的百姓,耳中響著歡呼聲和朝賀聲,忽然隻覺得人生至此,當可無憾了。

本朝從太祖皇帝開國至今,大宋開國已經六十五年,經過太祖太宗朝的開疆拓土,經過先帝真宗守成經營,經過她扶助幼主掌定江山。隻有此時,大宋疆域達到最大,屬國達到最多,百姓最安樂太平,歲賦國庫最為豐盛。

如今這汴京城中,數十萬百姓手舞花燈享樂太平;而千萬裡外蜀道上,再無離亂;昔年先帝北上所見的千裡荒蕪,早已經是耕織歡笑。如今的天下,外無爭戰、內無患亂、盛世文才、百姓安樂,身為太平盛世的掌國者,實在是最為心滿意足了。

長寧節上接受了殊恩榮寵的燕王元儼,自長寧節後開始長年告病,不再上朝。同時,素日賓客盈門的燕王府,也閉門謝客,將所有朝庭大臣、宗室親王全部斷絕來往。

太後不但賜燕王於頂極的爵位,更是進一步親上加親,將自己兄長劉美的幼子劉從廣賜婚燕王郡主。

緊接著,太後下旨冊立美人郭氏為皇後。旨意中說:「自古外戚之家,鮮能以富貴自保,故茲選於衰舊之門,庶免它日或撓聖政也。」

新皇後郭氏,出自將相之門,其祖父郭崇本為武將,歷經北晉、後漢、後周至本朝,以中書令兼太師而終。便其父郭守璘官至洛苑副使,其母李氏,與太宗的明德皇後李氏乃是姐妹。因此,郭夫人與楊太妃關係極好,時常攜女進宮。去年郭氏入宮,封為美人,太後察其性情為人,頗為欣賞,因此下旨冊封為後。同時,升後父郭守璘為太尉兼寧**節度使,後兄郭允恭為太傅兼安德軍節度使。

曹利用自長寧節後,便打算告病辭官,太後道國家正在用人之際,不準。

曹利用隻得乾熬,每天上朝下朝,隻是應卯,素性什麼也不做,隻是等著那一天的到來。三個月後,雷霆風雨終於下來了。

一日,趙州州民趙德崇入京告狀,告的是趙州兵馬押曹汭謀逆之事。曹汭為人本就驕橫,竟然在酒後身著黃袍,讓人稱其為萬歲,內侍羅崇勛引趙德崇告發,太後遂下旨,責令羅崇勛前去趙州,調查此事。

曹汭是曹利用的侄子,曹汭之官,也是由曹利用一手提撥舉薦。太後盛怒,罷曹利用樞密使兼侍中之職,並將此事交與廷議。

曹利用獨坐廳中,無聲大笑。

刀終於落下來了,三個月,太後真是好耐心。

今日廷議,基本上在開始之前,曹利用的命運竟似已經注定了。副相張士遜不明內情,在奏對廷前時為曹利用辯護說:「曹汭雖然狂悖,但是他遠在趙州,雖然與曹利用是親屬,但是此事卻追究不到曹利用頭上來啊!」

太後素知張士遜乃是曹利用推薦,而得以宰相,曹利用為樞密使,自恣驕矜,張士遜身為副相,卻向來隻會對曹利用一唱一和,被人嘲笑為「和鼓」,更不理他。當下冷笑一聲:「我聽說曹利用昔年與你有恩,你是曹利用的『和鼓』,沒想到今日朝會之上,你也敢拿國家法典來徇私情?」

張士遜嚇得不敢再說,連忙退後噤聲。

王曾言欲開口,太後已道:「記得當年王相嘗言利用驕橫,今日果然應了王相之言。」

王曾倒不想一開口便被太後堵了回來,隻得道:「曹利用素日恃寵生驕,所以向來臣向有微辭,但今日曹汭之案,或可議牽連之罪。曹利用是國家大臣,若說他也謀逆,臣實不敢附和。」

太後也聽得出王曾意思,以國家大臣涉入謀反案,的確是朝廷顏麵無光。若非如此,她何以將長寧節時的陰謀瞞下而不公諸於眾,還要厚待燕王,又等上數月不動,隻等到其他的事情引發才拿問於曹利用。

太後要動曹利用,其實大家心知肚明,早已經在議事上的了,隻不過是以什麼名義動手而已。曹利用在朝數十年,親戚門客遍布眾多,隨便哪一件事上查個由頭,也能繞上他來。任何一個大臣做到這樣的品級,當真要抓點事總能抓得出來,隻不過是看在上位者,肯不肯容忍罷了。

王曾之言在太後看來雖然也有些為曹利用說情之意,但是能說出一番持中的道理來,不失宰相之份,不象張士遜這般一味強辨。因此太後也願意接受王曾說詞,退讓一步:「那就你們再議個方案出來吧!」

於是廷議結果,曹利用罷免本兼各職,降為鄧州通判。

曹利用尚未起身,羅崇勛從趙州調查曹汭之案回來,一切屬實,於是旨意下,曹汭當場杖斃,又追及曹利用,再度降為千牛衛將軍,出知隨州。

曹利用剛剛出京才兩天,又一道聖旨追到,原來又追查出曹利用為景靈宮使時,私自將景靈宮之錢貸放出,於是再度降為崇信軍節度使,房州安置,並命內侍楊懷敏護送。房州,也是屬於歷代流放的終端之地,太宗時也曾經流放秦王趙廷美至此。名為護送,實為押送的內侍楊懷敏,卻曾經是受過曹利用責辱處罰過的人。

曹利用看到楊懷敏時,知道自己的結果已定。一行人走到襄陽驛站時,曹利用不堪楊懷敏羞辱,自盡而亡。

曹利用一案中,曹家兩個兒子也同時除去所有官職,收沒先皇所賜官宅,罷其親屬十餘人等。就連張士遜也以庇護之罪,也罷去參知政事副相之職。

總算太後念在曹彬大將軍是開國功臣,曹利用隻是曹家旁支,雖然嚴辦了曹利用、曹汭等人,但是僅僅處分了涉案之人,並未動及曹彬嫡係本支之人。

曹彬的孫女曹氏,此番本為後妃之選,也因此擱置下來,直到多年之後,這位曹家小娘子,才又再度進入宮庭之中。

曹利用的死,傳入京中,燕王元儼的病,立刻從假病被嚇成了真病。

消息傳入大內,太後大為關心,立刻派了最好的太醫前去看病,一日三賜食,頻頻表示關切。

崇徽殿中,太後倚著軟榻,大感煩惱。

如今朝中太缺少她自己的人了,錢惟演因被人攻擊說是外戚不可用,於是她罷了錢惟演的樞密使之職,改授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鎮**節度使留後,又兼了景靈宮使。錢惟演知道以自己的外戚身份,必會受人排擠,索性放棄樞密使之職,退入幕後。

太後起用張耆為樞密使,兼侍中,接替了曹利用原來的位置。張耆是太後除了錢惟演之外最信任的人,當年太後被逐出襄王府,整整十年被先帝藏在張耆府中,此後太後輔佐先帝,一步步走過來,她對張耆的信任,僅次於錢惟演。

而朝臣們的排擠錢惟演,也令太後寒心,她執政時雖然起用王曾魯宗道張知白呂夷簡這些北人,也為了先帝時過於重用南人官員而而進行調節。這些人經歷過天書之事,已不如當年的王旦寇準那樣不能容南人,但骨子裡卻是一樣的。隻是變得更圓滑了些,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位高自然也要權重,如今又漸漸地開始排擠南人。但如今又有了些手段,排擠南人是次,主要還是要節製太後為主。

饒是太後久理政事,略差一點也要被他們壓住了。排擠錢惟演,就是防著太後權力過大,調配太過容易。張耆雖然才能學問輸錢惟演一籌,本因丁憂而告假,此時也隻得奪情起用。

就這樣,前幾天還有人上書,說是官家已經年滿十五,且又既然大婚,太後應在官家大婚之後還政撤簾。此奏折一上,正應著長寧節前燕王和曹利用合謀,欲請官家親政奪權的事情上,太後大怒,立即將那叫範仲淹的小臣貶出京去。

煩,所有的事情都叫她煩心,本來以為所有的煩心事在長寧節前都已經結束了,從此之後安享太平。

可是長寧節之後,她莫名地多了許多煩亂。人生的每一個關口,都是一堆煩亂的事情在等著她,解決一件,又出來十件新的。

王曾魯宗道等大臣們的態度,也許例來如此,可是去掉曹利用這些刺兒頭之後,忽然這些桀驁不馴的態度變得叫她難以忍受,一件件從前她肯忍耐的事情,現在也變得不願意再姑息了。

也許真是她已經忍耐得太久了,所以,她現在沒耐心再退讓了。

她需要廣布人手,讓她可以發號施令,行動自如。

太後想到這裡,再也沒有耐心繼續倚著,她站了起來,走出殿外,在廊下來回走動著,盤算著。

聯姻是最快捷最有效可靠的辦法之一。想到這裡,她不由地懷念劉美,那個默默在她身後支持了四十年的兄長,卻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已經撤手而去了。她又有些暗暗埋怨他的過於謹慎,竟然早早將自己一兒一女的親事都安排給平民之家,如今隻剩得一個才五歲的小從廣,雖然與燕王郡主訂下親事,隻是兩個小孩子年紀都太小,這門親事有名無實,一點牽製作用都沒有。

懊惱了一會兒,尚宮令如芝捧著靈芝茶上來道:「太後,且用杯芝茶,定定心再想吧!」順帶問上一句:「太後今日看起來好似有些煩躁。」

太後點了點頭:「嗯,我在想,從廣太小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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