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縱癡枉一場又何妨?(1 / 2)
夕陽欲墜、落日熔金。
霞光自窗口透入屋內,為雅閣中原本柔暖的氛圍添了些許暮秋之感。
楚煥撐著身子輕咳幾聲,扯了軟枕靠在身後。
他動了動肩膀,隻覺得周身都乏累的很。頭腦沉沉,呼吸也不順暢。
正伏在案上打盹的女子聞聲抬起頭來。落日餘暉之下,眼前之人憔悴非常。
分明隻是睡了一個午覺的功夫,他卻似乎在須臾之間蒼老了許多。
章纓感知到了什麼,木然的望著眼前的男子。
楚煥調整好呼吸,側頭便看到章纓目光悲戚,直直的望著他。
「瞧什麼呢?」他抬手晃了晃:「無需傷感,我如今就如這窗外的景色一般,是暮景殘光了。」聲音蒼涼。
他將身子向內側挪了挪,拍著床板,示意女子坐近一些。
「難得有這許多的清閒時間,我本想多撐上幾日,再努力記一記你的樣子。」楚煥自顧自說道:「看來,或許閻王寂寞,急著找人品茶下棋了。」
章纓挪了過來,坐在床榻外側,並未言語。
自重逢起,她便知道這一日很快會如期而至。可她還沒有準備好,如何與他告別。
楚煥極緩慢的伸出手,輕輕扯了扯女子的衣袖:「章纓,如今我大限將至,有些話,想同你說上一說。」
未等章纓開口,他又繼續道:「你原先說,在人間,守我至楚國下一個國喪。我以為,再也沒有機會與你相見了。」
「若是見不到你,我自然將這許多的癡話帶進棺材裡。可如今,你就在這裡,我也不必再將遺憾平白留在世間。」
章纓點了點頭:「我靜靜聽著就是。」聲音有些許沙啞。
楚煥聽了答復,深深吸了一口氣,似是在思索該從何處說起。
良久。
「章纓,過去不知多少個日夜裡,我始終懊惱著,為何自己隻是一介凡夫俗子。有著如此短暫的時限。」
像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他扯了扯嘴角:「說來也是可笑,年少時,我竟也感慨過,人生是如此的寂寥漫長,無趣得很。」
「直到那日,你莽莽撞撞的闖了進來,帶著那樣明艷鮮活的顏色,令我怔愣在原地,避無可避。」
章纓低下頭,負疚道:「是我打破了你的安穩平靜。」
楚煥閉著眼,搖了搖頭:「起先,我也這般怨過你。可後來,我也明了,我並不是怪你擾了我的清淨;而是怨你,不能一直擾我的清淨。」
女子抬起頭,疑惑不解。
「章纓,我告誡過自己千萬遍,你我並非同路之人,莫要對你心存妄想。
可我究竟是何時對你生了情意呢?
或許是你在城郊林中養病的那一年又三個月裡。我於日夜煎熬中,終於悟了,原來這種滋味就叫做相思之苦。
或許更早一些,那日你執著狗尾草,引逗著蝴蝶。蝴蝶撲扇著翅膀,帶著你鮮活的笑意,撞進了我心裡。
也或許是在你與我深談闊論,斟酌利弊之時。我才知曉,這世間還有如此通透明達的女子。」
連續說了太多的話,楚煥有些氣息不穩,斷斷續續說道:「我央求你留下來,其實本也沒抱什麼希望的。你說要在凡間守著我,我歡喜極了。」
「我自是無法與你相配的,我清楚得很,也從未奢望過。」
「那年水患,我也隻敢借口巡查災情,躲在流民之中遠遠望一望你。」
「百姓拜著你,我便也跟著拜你。隔著一道洪流,我始終望著你,眼睛乾澀得很。」
「你是如此的光輝萬丈,仿若與我相隔遙遙。」
楚煥揉了揉眼睛,他心愛的女子近在咫尺,此刻卻不敢抬頭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