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終局(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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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半夜,江波龍光坐在客廳等候。

這個又黑又矮,又瘦又小的老頭,身穿一襲和服,盤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眼微閉,呼吸靜謐,似在參禪悟道。

他的月匈膛敞開,露出白嫩光滑如嬰兒般的肌膚,上麵則用紅繩係著一枚玉佩。

房間很大,落地窗也很大。大量的月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注入房間,照出了一片通明透徹的地界,江波龍光一半人落在那光芒之中,一半人落在黑暗之中,像是被切割成了光與影的兩份,然後結合在了一起。

江波景明則坐在一旁,雙手交織糾纏,放在雙腿間,心中十分忐忑。房間很靜,他似乎能聽聞到自己的呼吸聲。

他知道,李照今晚就要過來了。

李照的到來,是無法用任何方法避免的。因為在這枚神秘玉佩的作用下,江波龍光和李照的心思已經像是角鬥場的兩頭猛獸一樣,緊緊維係在了一起。

隻有活著的人,能夠離開這個角鬥場。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在這種情況下,任何陰謀詭計、斡旋手法,都是無用的。而李照通過殺機折磨江波景明,其實也對江波龍光沒用,隻是對江波景明有用而已,算是鑽了一個空子。

可這也被江波龍光以殺人法相破。

白天的時候,李照與江波龍光辯論殺人,最後避而不談,買花而種花,這看似是避其鋒芒,實際上卻是最好的應對。你殺人,我種花,你創造死,我造就生。

我和你走在不同的道路上。

在那一刻,其實李照已經有了前來一戰的心意。

江波龍光也有所感應。

他們都很清楚,今晚就是決戰之日。這是避不開,免不了,逃不掉,去不脫的一戰,兩頭猛獸都已經離開了自己的囚籠,來到了角鬥場中,周圍的無數人在歡呼雀躍,就等著他們之間的你死我活。

「來了!」

忽然,江波龍光睜開了眼睛。

這個矮小黑瘦的一代宗師,一方傳奇,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像是有兩把深藏已久的名刀慢慢出鞘。

他看向落地窗。

毫無征兆地,刺啦——落地窗忽地整麵粉碎開來。

就好像在這一剎那,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力量,均勻地在整麵落地窗上擴散開來,傳播開來,蔓延開來一般。整麵玻璃窗,都在同時遭受了無比均勻的力量,然後支離破碎,變成無數份最微小的碎片。

稀裡嘩啦。

一連串清脆刺耳的響聲,在房間裡此起彼伏,連綿不斷。

無數玻璃碎片,如同暴雨傾注,同時朝著房間內部狂湧而來。其中的一些甩著拋物線,落在地上。另外有一些則朝著江波龍光和江波景明砸了過來,速度之快,頻率之密,氣勢之迅疾,有一種機關槍掃射的感覺。

江波景明一瞬間感覺到自己窒息了。

他明明坐在原地,可卻有一種赤身裸體,站在高速行駛的火車上的感覺。

那是由於撲麵而來的風太大,襲擊過來的玻璃碎片太多,一切又變化得太快了,以至於讓他有了這樣的錯覺。

「小伎倆。」

江波龍光麵無表情地一抬手,五指一抓,再收了回來。

這個動作也沒見多誇張,甚至連一個普通人都可以清晰見到江波龍光出手的所有細節,整個軌跡。

可奇怪的是,他和江波景明麵前的大量玻璃碎片,卻莫名地消失了。

這簡直好像現實是一個遊戲,這些玻璃碎片出了bug,剛刷出來之後又卡沒了一樣。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密集的玻璃碎片落在地上的聲音響起,猶如雨打芭蕉,接連不斷。

江波景明和江波龍光麵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了一個獨臂的男子。月光照在男子身後,在他的身體邊緣,凸顯出一圈神聖而輕柔的輪廓來。

正是李照!

「你來了?」

江波龍光抬起手來,張開五指,掌中握著數十片玻璃碎片,滿滿一把,聚成了一堆,「這是見麵禮?你好小氣啊。」

說話間,他將玻璃碎片隨手灑落。

「我不小氣,也不客氣。」李照看了一眼江波龍光身後的江波景明,「我隻不過是來殺人的而已。」

「你都已經是太上忘情的境界了,為什麼還要執著這些東西?」江波龍光則看了一眼李照的斷臂,「其實以你的悟性、天賦、歷練,不來復仇,他日也準能夠踏足更高境地。可惜可惜,李維斯這樣的人物,也能讓你斷去一臂,注定了你即使此番刺殺成功,未來的道路也難以圓滿。」

他們兩個,一個說我來殺人,是直指江波龍光的要害。

另一個則說對方的斷臂,是直指李照的要害。

江波景明和李照的斷臂,都是雙方的弱點。

兩個人並沒有急著交手,而是先要以言語打擊對方。就好像是李維斯用縱橫家的手段,來影響李照一樣。

「這是佛家的說法,世如苦海,身如行舟,不見彼岸,不得損壞。」李照說,「但是佛家也說,見了彼岸,有沒有肉身都不重要了,看來你的佛學修為不夠。」

「你妄自尊大,自以為見了彼岸?笑話!」江波龍光嗤笑一聲,「你距離彼岸還差得極遠,現在看來你不僅肉身受損,心中也被執念所迷,一心想要殺人復仇,不得法要,還敢妄談佛理,實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的一身修為,都是自這殺人復仇的執念所得,執念當然是不應當的,所以我要將其看破,這有什麼問題嗎?」李照麵色不變,「但凡執念,有始有終,有因有果,難道一件事情是錯誤的就不能經歷?須知有錯才有對,有入執才有破執,我殺了你弟弟再看破也一樣。莫非你以為我像你一樣,一生走完了九成九,就差一步踏入棺材裡,已經是錯不得、改不得的年紀了?」

江波龍光臉色微變,李照這一番話語,實在是指向了他的死穴。

他已經不再年輕,這不僅是李照所講述的「李照還能錯,還有時間挽回,而他已經沒辦法挽回」的道理,更蘊含著一層更深的東西:那就是他的體力不支,這是戰鬥起來他所不可避免的一項弱點。

除此之外,李照既然默認自己還有時間挽回錯誤,也就默認了這一場戰鬥他能夠贏。

這種自信也是江波龍光難以擁有的。

李照不等江波龍光回答,就又看了看江波景明,「而且我修的是道家老莊,莊子有大愛大恨大逍遙,以坐忘而化之,並不拘泥執著。說起來,你雖然拿我的太上忘情說事,但我的心靈境界還差了你一籌,這是我無法反駁的。那我現在將你的問題還給你,你心靈甚高,又為什麼要保護江波景明呢?你是否沒有看破某些東西?」

江波龍光笑了笑,「誰說我沒有看破的,我的心中已經看破了,無人相無我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你盡管殺他好了。」

說話間,他站了起來,讓開身後的江波景明。

這個老頭的神態,就好像是一家餐廳裡的服務員一樣,十分地周到禮貌。

江波景明坐在沙發上,瞪大了眼睛看著李照,不敢說話,渾身上下緊繃,頭皮都在發麻。這個在外界一皺眉都足以動盪一個地區經濟的男人,現在在李照麵前,就好像一頭麵對著老虎、雄獅的小白兔一樣。

他和李照距離隻有五步。

五步這個距離,李照殺他就好像呼吸一樣簡單。

李照卻不為所動,像是眼中根本沒有江波景明一樣,「你不用引誘我,我要殺他你就會殺我,因為你的體力不支,但境界仍在,就是爆發力強悍,你想要刻意將局勢引入一招一式的博弈之中,剎那之間見勝負,是你的勝場。我是不會中你計謀的。」

江波龍光有些失望,「你不急不燥,實在不像是個年輕人。」

「你心中有江波景明,正如我心中有復仇一樣,這都是一樣的。你不用遮遮掩掩。」李照道,「你達到了無的境界,而我達到了忘的境界,但無和忘不代表虛無和放棄,否則你我修到了這個境界,都應該去自殺才對。這二者真正的意義,反而是擁有與記住,你的領悟有了偏差。」

無與忘,代表著的東西,反而是擁有與記住。

這番話讓江波龍光渾身一震,沉默半響,目光閃爍間,忽然嘆了口氣,「你說的是正確的。你在這一刻,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看來你終於達到了我的境界,你終於達到了真正的至誠之道——不,你已經超越了我的至誠之道,我們已經不必談下去了。」

說話之間,他又回到了江波景明的身前。

這一去一回,其實是雙方的一場交鋒。現在的江波龍光,也已經別無法他,露出了自己的真心。

他的真心就是——死也要保護自己的弟弟。

李照眯了眯眼,他發現自己不管從任何一個地方進攻,都必須經過這個老人,才能夠傷害到江波景明。

這個又矮又小、其貌不揚的老人,緊緊地護住了自己那個又高大,又英俊,光鮮亮麗的弟弟。

他看破了許多東西,但有些終究是無法割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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