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上鈎(1 / 2)
夏柳下意識的便問顧夭夭,為何能知曉,王家會上門?
畢竟,顧伯母被關起來也有些日子了,也不見的王家來人為顧伯母說句話。
顧夭夭笑了笑,「因為,他們覺得契機到了。」
至於什麼契機,顧夭夭卻沒有說。
馮家那邊,許是真的著急了,與顧家說定沒幾日,官媒便上門了,先是正式定了約定,過了生辰貼,便可以商量大小定的日子。
官媒上門若還有下文,那這親事便就是鐵板釘釘的了。
這下,整個京城都傳遍了,顧家與馮家要結親。
登門祝賀的人,自是絡繹不絕,但是顧家二房卻是比較清靜的,武將沒有文臣那般講究什麼禮數,也不愛應承,再加上二房沒有女主子,有人送了拜帖被退回去了,幾次下來也就沒有人再送了。
這日,外頭下起了雨,顧夭夭難得清閒,站在窗前修剪著花枝,夏柳得了消息匆匆進來,麵上掩蓋不住喜色,「姑娘,張家的人來了。」
顧夭夭手一頓,將剪刀緩緩的放下,唇間抑製不住的笑意,「如此,去安排。」
待夏柳出去後,便招人進來服侍,換了衣服隨時準備出場。
如今到了梅雨季節,下雨自是常態,也就到了這樣的日子,顧家才得以清靜。
張家的人挑在這個時候上門,想也是為了避開眾人。
顧大伯拿著張家的帖子,不由的有些愣神。
算算時間,已要好些日子沒瞧過顧伯母,也沒問過下頭的人過的可還安穩。
尋常忙的時候也就罷了,突然瞧見張家的人,心裡還有些不是滋味。
「去請吧。」將帖子放置一旁,隨著一聲嘆息吩咐了句。
因著顧**好日子就在眼前了,老太太許是對從前的事愧疚,總想這個時候彌補一二,便親自去庵裡求批示祈福。
有老人這般盡心,顧**將來必然是,福星高照。
張家來的是兩位老人,老太太既沒在府內,顧大伯自要親自接待。
畢竟是長輩,估扌莫著時間查不多,顧大伯起身撐著油紙傘,在自己的院門外等著。
剛站定,便瞧見下頭的人將二老迎進來。
顧大伯抱起拳頭,還沒張嘴打招呼,張父那邊都已經喚了一聲,「賢婿。」
顯得,比之前還要親近。
寒暄兩句,顧大伯將人迎了進來。
老太太不在,張家二老自要坐在主位上,顧大伯坐在張父的右手邊。
「慧姐兒近來忙些什麼?」聊了幾句朝堂的事,旁邊的張母便硬生生的將話題轉了過來,許是因為上次被顧大伯凶了一嗓子,還心有餘悸,說話的時候多少是有些拘謹。
瞧著自個嶽母對自己說話這般小心翼翼,顧大伯心裡頭也不是滋味,再次想到了顧伯母,若是從前,哪用得這般。
唇間的嘆息,像是無意識的躥了出來。
而後才說道,「回嶽母的話,這些日子請了個嬤嬤,正教她待人接物的事。」
「這是好事,那馮家可不跟小門小戶似的,糊弄著過去便好了。」張母連連點頭,麵上更是掛滿了笑容,「那慧姐兒從小瞧著便是個有福氣,果不其然。」
這些好聽的話,顧大伯聽的自也痛快。
「說到這事。」張父突然插嘴,「慧姐兒成親的事,嫡母不出麵也不好,總不能指望你那個二房,沒出嫁的姑娘操辦吧?」
張父一說完,張母立刻跟了一句,「這哪能成呢,聽說葉家公子已經走馬上任了,前未婚夫這般有本事,京城哪還有兒郎敢要她,一個注定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若在這般場合露大臉,豈不是不吉利?」
誰來主持,顧大伯還真沒仔細想過,現在內宅子大事都有老太太壓陣,顧大伯隻應付外頭便是。
被張父這般提出來,才驚覺,就算有祖母也不妥。
再說這老太太身子本來就不好,若是那幾日正好病了,這迎來送往的莫不的隻得顧夭夭了?
如今兄弟的關係也算是有所緩和了,他自然也不嫌棄侄女,可終究也是不合規矩。
張父瞧著顧大伯不吱聲,以為是不願意聽他們說顧家人不好,連忙補充了句,「夭夭那是咱自個的孩子,出了這樣的事也怪不到孩子頭上,隻能說是天意弄人,隻是,咱們不計較什麼,人家馮家那邊呢,會不會格外避諱這種事?」
畢竟,馮家那是上戰場的,該是講究的。
顧大伯的心一怔,突然覺得沒底了。
「嶽父說的是。」顧大伯下意識的應了句。
一瞧著顧大伯表情有些鬆動,張父這才算是鬆了口氣,「那不孝女是我沒教育好,這般上門也是為了給親家賠個不是,既嫁入顧家的門,便是顧家的人,莫說是關著了,就是打死也應該!」
說道死字,聲音陡然太高。
突然一嗓子卻是把顧大伯給嚇了一跳,瞧著他義憤填膺的樣子,竟比顧家的人還生氣,雙目透著凶光,咬著牙,那樣子瞧著若顧伯母在這,定是要撲上去,一頓教訓。
「嶽父言重了。」倒成了顧大伯安慰人了。
饒是如此,張父又罵了幾句,像是才解氣。
視線才又重新回到顧大伯身上,「縱然她有千錯萬錯,可遇見了大度的賢婿便是她福氣,如今她還占著嫡母的身份,為了孩子也不能出事。」
張父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若是賢婿信得過我,我親自去教訓那畜生,讓她真心回過,咱們有勁一起使,先讓慧姐兒的婚事圓滿了,而後,再讓她在那四方院子裡,懺悔!」
張父一邊說一邊看顧大伯的臉色,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的,生怕有哪個字,讓顧大伯不滿意。
自然,也不是擔心,顧大伯不滿意了會對顧伯母如何了,若真是關心,他們也不會現在才上門。
隻不過因為,從顧大伯休沐開始,朝中同僚對他便是冷嘲熱諷的,那個時候張父都恨不得沒是生養過這個女兒。
連帶著,張家下頭的兒女都不好過,畢竟,一個教養出惡婦的家庭,能教出什麼好孩子。
張父一直琢磨著,該怎麼緩和與顧家的關係,如今顧**成親,卻是一個好的契機。
這樣的日子,顧伯母這個嫡母自然該名正言順的出麵,隻要他將姿態放低,哄一哄顧家,讓他們同意顧伯母接待賓客,那便翻身了。
無論顧伯母做什麼事,顧家願意原諒了,那就是沒事。
麵上一維持住,等著背後,他們就算打死顧伯母,那也不妨事。
這一招,果然是好用的,顧大伯終是點頭,便領著張家父母親去張氏院子。
走了好一會兒,才到了張氏院子,因為老太太原本就是要攆她遠遠的,自然是偏僻的,如今下著雨,倒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門口門庭若市,門內,舊人哭泣無門。
顧大伯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側頭看著張家二老,瞧著他們麵上沒有任何變化,心裡才算是有些好受了。
院子的門上還落了鎖,這倒是顧大伯沒有料到的,趕緊小廝拿了鑰匙打開。
心猛的提在了嗓子眼,也不知道這鎖上門是什麼意思,莫不是讓人在裡麵自生自滅,他甚至腦子突然冒出了推門看見顧伯母與懷嬤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畫麵。
門被推開,顧大伯猛的閉上眼睛,直到旁邊的張父喚了幾聲賢婿,他才敢睜開眼睛。
小院子已然收在眼底,沒有想象中的破敗,利利索索的如同他之前的一樣。
而顧伯母此刻正在在門前,畫著紙鳶,懷嬤嬤正在旁邊給已經畫好的紙鳶係著線繩。
已經忘了有多久,顧大伯沒見過顧伯母如此專注的做一件事。
一身白衣,襯的臉色有些憔悴,而紙鳶也都是白色的,顯得更加的悲愴。
懷嬤嬤聽得動靜,抬頭便瞧著以顧伯父為首的一眾人,趕緊放下紙鳶,跪地行禮。
懷嬤嬤那一聲老爺,讓顧伯母正在作畫的手一頓,可頭卻沒有抬,左手拿著紙鳶,右手繪著她心中所有美好的畫麵。
平素不用見人,顧伯母的頭發也沒梳復雜的發鬢,隻親手刻了一個木簪子,隨意的束了一下。
此刻,因為一直低著頭,一縷發絲散在紙鳶上,與那畫倒成了一體,莫名的有一種恬靜的意境。
「愈發的不知道規矩了!」張父在外頭等了片刻,不見顧伯母起身相迎,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斥了句。
好不容易說動了顧大伯,可莫要因為她的態度,而讓顧大伯惱怒反悔。
顧伯母沒有反應,顧大伯卻先抬頭阻止了張父,「嶽父請。」將人領進來,待人走近顧伯母,他解下了身上的披風,披在顧伯母的身上,轉頭吩咐懷嬤嬤,「還不將夫人扶進去,莫要受了涼。」
懷嬤嬤應了一聲,起身去扶顧伯母的時候,顧伯母沒有動,而手中的筆也停了下來。
墨汁將紙鳶暈了一圈又一圈的墨色,直到那紙承受不住,破了一個洞。
顧伯母看著紙鳶被毀,緩緩的一聲嘆息,而後突然起身,將那壞了的紙鳶,仍在地上。
因為動作太大,披風也隨之落了下來,落在了雨裡。
一點點打濕,而後徹底躺在雨裡。
啪!
僵持的時候,張父突然一巴掌甩在顧伯母的臉上,「孽障,我瞧你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了!」
張父盛怒之下,自用了十成力,顧伯母的臉瞬間紅腫,嘴角也滲出了血絲。
顧伯母的頭被打的一歪,木簪子也落在地上,頭發順勢落下,整個人顯得格外狼狽。
可她的眼睛卻很是平靜,仿佛挨打的不是她,隻是一個路人罷了。
而後,唇慢慢的勾起,帶著自嘲的弧度,猛的轉身,不理會眾人徑直走向屋子。
顧大伯的視線,卻是落在旁邊的摔了的紙鳶上,那上頭的畫的地方,不知怎的格外的眼熟。
輕揉了下眉心,忽然間想起來,那地方是顧伯母懷有身孕後常常提起的地方,也是顧大伯許諾等孩子出生要帶她去的地方。
後來,孩子沒了,他們也就沒了這個心境,從前的計劃便擱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