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1 / 2）
眾神之王宙斯代表諸神, 提出了神明這一方的要求，對此諸神皆十分認可。
而另一邊，普羅米修斯為新人類做主, 坐在了談判席位的另一邊。
然而，這次的談判並不順利。
以宙斯為首的諸神一直認為人類會忤逆眾神, 加上之前一些不算很好的「經驗」，宙斯對威脅自己統治的存在異常警惕、非常敏感，始終不肯退縮半分, 一再提出對人類而言非常困難的要求，要求人類供奉足夠多足夠好的貢品, 而太重的上供對剛剛發展起來的人類來說實在是一種可怕的負擔。
當然了, 話是宙斯說的, 他要求人類以表達出對神明絕對的信仰為由，一再要求更多的祭品和祭祀, 同時他身為眾神之王，理所應當享有最多的「利益」。
其他神其實並不像他那樣覺得這種弱小的青銅人類會威脅到諸神。
阿爾忒彌斯親身去試探過那些神明的想法, 她作為主神輕易沒有開口，但問問「同僚」的想法還是很容易的，但現實結果就是，他們對此不以為然——
然而神明是驕傲的, 也是傲慢的。
他們雖然不覺得人類會影響到他們, 但卻不願意自己落於其他神的後麵。
給那個神明的能有這麼多, 那麼給我的就必然不能少, 且隻能多不能少。
「唉……做不到的。」阿爾忒彌斯對此心知肚明。
這些懶惰的神明是真的隻收好處不乾事，白拿人類給的貢品，但根本不打算給予「等價等量」的祝福，而是想起來了就隨便給點什麼, 但如果人類供奉得不夠仔細，他們就會開始追究，會狠狠地給出懲罰，一如之前那般。
雖然青銅人類的發展很快，學習了非常多東西，但既沒有神力加持幫助，又沒有在人類種族本身產生「質的飛躍」，人類再怎麼樣也就隻能做到這種程度，更何況最好的是獨有的、僅有一份的。
今天這個神要，明天那個神要，人類就算是像個騾子一樣累死，都趕不上那麼多神明愈發貪婪的要求啊！
「偉大的普羅米修斯，我們祈求您的幫助。」
「英明善良的造物主啊，請幫幫我們吧。」
「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平息眾神的怒火啊？」
「怎樣的供奉，才能讓神王滿意呢？我們要怎麼做啊……」
「我們是如此弱小，我們能怎麼辦啊，先見的神明啊請為我們指點明燈。」
大地上，越來越多的人類向普羅米修斯等神明發出祈求和請願，阿爾忒彌斯和雅典娜這裡也收到不少努力又努力之後勉強攢下來的「祭品」和祭祀。
「唉……」但雅典娜和阿爾忒彌斯都無法改變固執的神王。
經過了這段時間的來回拉扯，宙斯那是一門心思認定了這群人類對他不夠恭敬，總覺得「這些刁民」沒把最好的東西供奉給他——
他要的那是寧可自己餓死、累死，都要把最好的獻祭給他這個偉大的眾神之王才可以的態度。
如此一來，那是誰來了他麵前都不好說。
何況，大部分的神明也在這種比較和紛爭中找到了「新樂子」，大家都上頭了，自然不會想停下。
就在這時，普羅米修斯站了出來。
他代表新人類，主動與眾神之王進行了談判。
「讓人類殺一頭最好的公牛，我將其分成兩堆，由偉大的眾神之王自己選擇，哪一堆供奉給自己，哪一堆可以留給人類，如何？」
對無論是農耕還是狩獵畜牧都剛剛起步的人類而言，一頭足夠好的公牛已經是非常低的代價，而且普羅米修斯還做主將其一分為二，將最好的一半供奉給天神，這也算得上是比較「輕」的祭祀要成，聽起來差不多像是五成的樣子。
最重要的是，宙斯可以自己選擇究竟要哪一堆，選擇一份自己喜歡的供奉。
「可以。」宙斯答應了。
目睹這一切的諸神將見證這次祭祀。
阿爾忒彌斯和很多兄弟姊妹一樣沒有吭聲，但她心裡隱約覺得有點奇怪，總感覺這事埋了雷，好像有哪裡不對勁的樣子。
以新人類被宙斯折騰得夠嗆的樣子看，似乎調停的普羅米修斯顯得有些太好說話了，但他到底是個神明，阿爾忒彌斯也不能確定他到底幾分立場站人類。
「究竟是哪裡不對？」靈光好像短暫地給了她一些提醒，但她就是想不起來這關鍵的節點，隻大概記得後麵似乎是出事了，普羅米修斯絕對要受罰，但具體是什麼時間、什麼原因，她還真的有些回憶不起來。
「好像不是因為分牛的事情……」阿爾忒彌斯皺著眉頭回到自己的神殿，阿波羅觀察她一路了，看得出她微笑如常的表情下藏著心思，等沒神注意之後馬上就沉了臉色。
「我美麗的姐姐，你怎麼了？是什麼讓你如此焦慮、如此發愁？」阿波羅麵露關切，親自為她倒水，給她拿了新鮮的水果和熟肉，將最好的牛肉排切給她，還為她仔細挑選他認為最好吃最甜的果子。
「沒事沒事，我不餓。」阿爾忒彌斯連連擺手，順便把手上叉子戳著的幾塊蘋果塞給了他。
赫拉的金蘋果是沒緣分享受了，普通的甜蘋果還是可以吃吃的，這應該是她果園裡新種出來的一批，也是由人類給她的貢品的種子栽種出來，大概是挑選的野生蘋果樹經過培育和篩選之後，能種出更多更飽滿更甜美的蘋果的種子。
作為回報，她賜予了那批人類短暫的獵人直覺，在他們年輕的時候，他們能更快察覺獵物的動向並躲避危險，隨著時間流逝，當他們逐漸老去時，他們就不再享有這種敏銳。
青銅人類和前麵的黃金人類等不同，他們不能青春永駐，也不能和神明一樣長生不老，他們會死亡會老去，到了時間，就會有冥界的死神來接走他們，一如大地上的其他生命一般，靈魂經歷了冥界的「清理」之後重歸原本，再重新投生到大地之上。
「是嗎？可我怎麼覺得我漂亮又能乾的姐姐分明在發愁呢？」阿波羅湊著她舉著叉子的手，就這麼吃掉了蘋果，一雙碧藍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看著她，濃密的睫毛眨巴眨巴的時候還看起來有幾分乖巧。
阿爾忒彌斯無語地看著他，最後拍拍他的腦袋，故意把帶著橄欖與桂枝花冠的金發揉得一團亂。
阿波羅也不惱，就這麼笑眯眯地看著她，她隻好嘆了口氣。
弟弟太機靈也不好。
她想。
「在想青銅人類的事情，父神和人類的約定。」
「與其說是神王和人類的約定，不如說是他與普羅米修斯之間的較量。」
阿波羅倒是說得直白，在這兩者之間也沒有任何偏向，一雙清明的眼睛裡滿是了然與冷靜。
真要說的話，他對這個多情又寡情的父神也沒有多少感情，實際上卡歐斯世界父子情深的情況並不多見，就之前太陽神赫利俄斯與法厄同那樣的，都算是感情相當深厚的了。
相比起來，諸神對自己的母神的感情要更深一些。一方麵是有些壓根不知道自己「便宜爹」到底是誰，比如阿芙洛狄忒和丘比特母子，她沒承認過那是和別人生的，赫菲斯托斯自己也願意認，但大家都覺得這是阿瑞斯的，另一方麵是母神對孩子的愛卻是比父神對孩子的要多一點，像瑞亞對宙斯，雖然她對其他兒女沒什麼拯救的舉動，到了宙斯時才終於下定決心、母愛泛濫要反抗克洛諾斯，但她確實對宙斯有母子之情。
雖然這個世界情愛泛濫，什麼樣的「搭配」都有可能，怎麼出軌都不會讓神意外，但常規來講，父子、父女亂倫都不少，但母子之間有不倫之情的情況並不多，雖然稱不上道德和規矩，也不能說是什麼「約定俗成」，但大家多少不會對生育自己的母神下手，這大概能算得上是「僅剩的節操」了。
「你覺得呢，會怎麼樣？」
阿爾忒彌斯就是感覺有些不對勁，心裡直打鼓，莫名不安，厄洛斯歸來的事情都沒給她這麼大的壓力。
她思來想去，可能還是和她「人類立場」的根本有關。
事關她原本的種族生存，雖然這會兒成了自然女神，但她還是免不了關心人類的命運，再加上青銅人類的創造裡也勉強有她一份力，自己的造物自己當然會在意。
「什麼怎麼樣？」阿波羅恍然，「哦，姐姐你最近與雅典娜和普羅米修斯都走得比較近，是很喜歡這批人類嗎？」
「也不算，不過他們供奉我還挺仔細的，在眾神裡算得上頭等上心的幾個。」
他們四散在大陸各處生活，但整體也沒有離得很遠，依然在普羅米修斯和他弟弟厄庇墨透斯的關照下。
其中有一批得了她恩賜的人類對她特別信仰和供奉，非常虔誠，似乎還在準備給她修建宏偉的神殿，在一群神裡都是獨一份的待遇。
「那姐姐你不是對普羅米修斯有意思吧，他都那個樣子那個年紀了……」阿波羅故意開玩笑，果然遭了姐姐捶打腦殼。
「成天到晚想些什麼呢？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你是我的弟弟，所以這次我不和你計較，下次，我是真的會翻臉的，你不要懷疑我的決心，除非哪天我倒黴的中了招，受了其他神明不可抗力的影響。」
阿爾忒彌斯不高興地皺眉，觀察著弟弟的表情，而他同樣在揣摩她的臉色，顯然也在思考她為什麼那麼關心那群人類和這次的「較量」。
「原諒我，姐姐，我不忍心你受到傷害。」阿波羅很快做出了可憐巴巴的樣子與她道歉，態度非常真誠，她自然明白他是在提醒她，她是發了誓言的處女神，不能做任何冒然的事情。
「我不會讓任何神有傷害你的機會的！」他幾乎想要發誓來佐證自己的話，宛若泛起波紋的深海的眼眸裡，滿是執著與認真。
阿爾忒彌斯哪能讓他就這麼輕易開口，小夥子太勇太魯莽了可不行，再說她自己也能保護好自己：
「行了行了，我知道的，但我隻是感覺有些不對，普羅米修斯可能不會甘心這樣，但若是他得罪了神王，我們的父神也不是好惹的。」
「雷霆的怒火可不是他能承受的，在二代提坦神裡，普羅米修斯也不算能打能扛的吧，一直就是提供智謀的那個存在。」阿波羅從善如流跟著改了話頭，順著接下去，「不過也無所謂，反正神不會死，最多就是被打入塔爾塔羅斯，他應該不會落到那樣的結局，也不會被輕易粉碎神格的，即使是神王要弒神，也得付出巨大的代價才是。」
這麼一想，阿爾忒彌斯也覺得沒必要那麼操心了，反正死不了，還能就這麼世界毀滅或是挑起神戰不成。
當神還是輕鬆點好，那有智慧的大腦的幾個都沒動作，她也靜觀其變比較好。
結果，就到了人類供奉並分牛的這天。
在給眾神之王的祭祀上，人類果然挑選出了最好的那隻公牛，由普羅米修斯施展神力，輕易將其分成了兩堆。
但這兩份看起來對比特別分明，一堆上麵潦草地蓋著牛皮和牛骨，看上去十分寒酸，分量也不多，而另一堆則由牛骨頭撐起巨大的架子，在上麵澆了大量牛油，看上去十分豐富且誘人，重量分量都很多。
「……原來如此。」
電光石火之間，阿爾忒彌斯想明白了。
她為普羅米修斯的大膽倒吸一口涼氣，而毫不意外的，貪婪的神王選擇了他認為多的那一份，也就是後者。
但當他掀開外麵遮掩的皮毛，他才驚訝又震怒地發現，這看起來如此誘人而豐富的一堆，裡麵竟然全部都是沒有任何價值和口感可言的部分，若牛油之類，全在這裡一堆。
憤怒的宙斯掀開了另一堆被遮掩著的，結果發現在那看起來少少又小小的牛皮之下，全是各個精良部位的肉，也就是諸神喜歡的肉質最好最肥美的部分，全都在這裡，被宙斯親手分給了人類。
見此情形，普羅米修斯笑了笑，和宙斯表示，神王的誓言不可違背，希望他能遵守「約定」，把該屬於人類的部分交給人類。
諸神皆是沉默不敢言，唯獨上空電閃雷鳴，雷霆的作響始終沒有停歇，宙斯怒極反笑。
「好好好。」他看向人類的眼神裡幾乎要冒出火來，這位出生以來就一直「順風順水」的神王還沒有遭過這樣大的絆子，於他而言在，和稱得上是相當令神憤怒和不甘的羞辱。
「你的分配真是公平啊，我親愛的朋友，提坦的巨人普羅米修斯。」
但他並非輸給人類，他是輸給了聰穎而護短的普羅米修斯，當這位睿智的先見之神決心要某個神好看時，很少有神能躲過，正如他當初不過是轉投了個陣營，便直接決定了新神王的確立，克洛諾斯不信任他、不認可他的決意，他便帶著建議順利助宙斯穩定的統治，平復了提坦之亂。
青銅時代的人類也不敢違背天神，他們見此隻是恐懼地趴在地上，戰戰兢兢地顫抖著，跪著祈禱上蒼，祈禱神王不要再繼續發怒。
宙斯很快就找到了報復的辦法，不能對普羅米修斯下手，他還不能對羸弱的同樣讓他吃了暗虧的人類下手嗎？
在他的令下，人類失去了生命延續最寶貴、最迫切需要的東西——火種。
這世上的火有很多種，有太陽的火，有雷電帶來的火……理論上人類若是想要使用火源，有很多種方式，但實際上在他們還沒有熟練的手段保留火源的情況下，沒有天神給予的火焰意味著寒冷、生食、生病、死亡和危險，尤其是夜晚，這幾乎是他們喪命的時刻。
眾神之王的命令沒有神敢違抗，於是大地上的人類很快陷入了糟糕的局麵之中。
他們慘烈的情況惹來了普羅米修斯的憐愛，他決定「冒大不韙」盜取天火，為人類帶去寶貴的火源。
但對這個局麵早有預料的宙斯一早加緊了看守，不讓天火有半分失落的可能。
普羅米修斯的弟弟厄庇墨透斯雖愚鈍，但也是後見之神，他偷偷協助了自己的哥哥，提供了一些建議。*
普羅米修斯考慮可行性之後，很快在眾神都沒有察覺的時候快速地采取了行動。
他精心挑選，將一根長長的茴香枝綁上油布，塗上最好的牛油，然後將其帶到了天上。
在晝夜交替、太陽神赫利俄斯駕駛太陽神車經過天空之際，普羅米修斯伸出了樹枝探入太陽的火焰中，樹枝一端被點燃，火種便被他帶了下來。
茴香枝的火源成為了人類的新火種，為人類的帶來了巨大的幫助，幾乎瞬間就點亮了人類發展的明燈，為他們的生活開啟了新的方向。
然而，知道這件事情的眾神並不為此感到高興，尤其以宙斯最為憤怒，他完全無法自己身為神王的威嚴被狠狠地踐踏，對普羅米修斯的恨意一時也到了最高。
若說原先還有些神明仿佛「看笑話」一般看戲的心態，如今見此情形，也覺得十分不能理解，他們也覺得自己身為神的尊貴性和優越性被僭越，同時都認為普羅米修斯在做一件十分荒誕的愚蠢的事情，他怎麼能、怎麼會為了這麼弱小不起眼的人類而公然違抗神王的命令？這群人類根本不值得啊。
「別動作。」阿波羅阻攔想為普羅米修斯說句好話的姐姐，大略就是求求情，看宙斯會不會念在普羅米修斯過去的功勞的份上，稍微從輕處罰。
畢竟，相比「盜火給人類」這件小事情，普羅米修斯之前做出的功績，不論是協助平復提坦叛亂還是創造新人類，都稱得上是大功勞，且不說這次的創造他其實滿足了蓋亞和宙斯的需要，但宙斯當時光顧著享受供奉，根本沒給他應得的榮譽和「辛苦錢」等等。
「好吧。」阿爾忒彌斯看了看阿波羅，到底是沒動。
反而是有所感覺的普羅米修斯當事神對她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雖然是被押送上的神山，但他看起來對這一切早有預料，神色都淡淡的。
而他的弟弟厄庇墨透斯，一早就被送去了人間，一直留在人類的身邊沒有回來，普羅米修斯自己一神承擔了違抗命令、盜竊天火的罪責。
也就是這會兒，阿爾忒彌斯才察覺，其實普羅米修斯在眾神中的「人氣」也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