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章(2 / 2)
謝冉便先行出發去江州接引,以示友好,到了建康,桓廷再出麵正式迎接。
使臣隊伍可觀,不過做主的隻有二人,一位是吐穀渾國主的堂弟慕容朝,一位是右丞相伏渠。
二人著胡服胡靴,看到來迎接的官員都是大袖寬袍,行動飄逸,翩翩男兒還敷粉飾麵,心裡都有幾分不屑。
伏渠雖是文官,卻推崇武力治國。
慕容朝本身就是武將,更崇尚武力,最討厭這些脂粉氣的男子。
兩方人員你來我往客套了一番,桓廷請幾人住進了驛館,說明日丞相會親自與二位商議事務。
慕容朝見他也不是個做主的,就沒什麼顧忌了,言辭間有些傲慢。
桓廷正憋悶著,衛屹之姍姍來遲,他這才有了底氣。
衛屹之也著了胡服,英武勃發。
以前吐穀渾來犯晉國,慕容朝與他交過手,是他手下敗將,此時再無氣焰,收斂聲息。
第二日謝殊在相府宴請使臣。
慕容朝和伏渠一見到當朝丞相居然如此年輕,還麵貌柔美堪比嬌娘,都十分意外。
意外的同時又愈發鄙夷。
眾人在廳中落座,檀香裊裊,案席精致,美酒佳餚,數不勝數。
慕容朝麵對這奢侈生活,心裡的鄙夷又增加了一分。
謝殊這時開口道:「二位遠道而來,自然正事當先,歸附一事不如現在就商議吧。」
慕容朝忙抬手做了個阻攔的手勢:「謝丞相請慢,在此之前,還得說說我們途中遇險的事,我們經過晉興郡險些遭難,這事總不能就這麼過去吧?」
謝殊朝右手邊的衛屹之看了一眼,揚起笑臉道:「那閣下認為這事是何人所為呢?」
「我們一路相安無事,一到晉興郡就出事,又是晉軍打扮,分明是你們有意為之。」
謝殊總算知道他們的打算,原來是要晉軍背黑鍋。
「此事真假還有待商榷,我大晉軍士都不是無禮之人,豈會做這等事?」
伏渠道:「我們這裡有當時晉軍隊伍留下的斷槍和俘虜,可以作證是晉軍所為。」
衛屹之擱下酒盞:「晉興郡兵馬有一半是長沙王的,另一半是本王的,卻不知傷害貴國使節隊伍的究竟是哪支兵馬。」
慕容朝哼了一聲:「我們如何知道是何人兵馬?」
謝殊冷笑,你們當然不知道,知道了還怎麼讓我們互相猜忌窩裡鬥?
看來吐穀渾是鐵了心不想歸附了,這一行隻不過是做做樣子走個過場罷了。
其實謝殊也沒指望此事能成,招了這個歸屬國本身也有負擔,以後每次他們有難都要出兵相助,秦國又一直在打他們的主意,晉國夾在裡麵未必有好處。
皇帝隻是要麵子,利益卻是最重要的。
她沒了要應付的心思,便也懶得招待這二人了,起身道:「本相有些不適,少陪了,還請二位使臣繼續暢飲。」
慕容朝看出她神色冷淡,知道是談不下去了,本是好事,卻對她的態度很不滿。
謝殊走後沒多久,沐白悄悄走到桓廷身後,告訴他隻要意思意思就好,談不攏就算了,我們不談了。
桓廷如釋重負,敷衍了一番,結束宴會,要送二位使臣離開。
慕容朝不覺得他們是耍小手段才被怠慢,隻覺得自己受了侮辱,出相府時怒氣沖沖。
伏渠跟在他身後,一路用鮮卑語安慰他,但根本不奏效。
慕容朝在馬車邊停下,用鮮卑語惡言抱怨:「就這種人做丞相,晉國能有什麼大作為?
還指望我們吐穀渾歸附?
他也就一張臉能瞧瞧,若真是女子,本王倒是會高看他幾分,哼哼,至少還能在床笫間取個樂。」
伏渠有意討好他:「以殿下的本事,他是男是女還不都手到擒來?」
慕容朝不是個好哄騙的人,對他的虛偽贊美隻是裝裝樣子笑了兩聲。
笑聲未斷,隻聽見「唰」的一聲,頭頂有鞭子重重甩過,直抽到馬車上,驚得馬匹差點狂奔,被車夫連忙拉住。
慕容朝驚訝地將視線從車廂那一道深深劃痕上移到幾步之外的衛屹之身上。
「二位見諒,本王方才想活動活動筋骨,所以甩了甩鞭子,沒想到二位正在『商談要事』,打擾了。」
慕容朝臉色難看地笑了笑:「無妨。」
談判無疾而終,陛下的大國君主夢碎成了渣渣,於是他將此事歸咎在丞相無能上。
謝殊虛心接受了批評,表情卻心安理得,刺激地他老人家差點又犯頭痛病。
出宮時聽說使臣們急著要走,她剛好無事,便打算去陪桓廷一起送行。
到了驛館,使臣帶來的禮物已由專人運送離開,慕容朝和伏渠輕裝上路,正準備出發。
雖然丞相來了,慕容朝卻沒有多少熱情,神色冷峻,很不樂意見到她的樣子,臨走時還好幾次看了看衛屹之。
謝殊正奇怪,衛屹之登上了她的車輿:「許久沒有與謝相同車了,謝相不介意吧?」
隻要不刺探她的秘密,謝殊覺得自己是個很大方的人,點頭道:「不介意,你我不是兄弟嘛。」
她刻意加重「兄弟」二字,分明是意含嘲諷,衛屹之一直繃著的臉卻忽而有了笑容:「能再聽到這句話真是再好不過,不過……」他放下車簾,坐到她身邊,「我不想繼續跟你做兄弟了。」
「嗯?」
謝殊先驚後喜,這是終於答應要和她絕交了嗎?
!
衛屹之道:「可還記得竺道安說的那個故事?」
「啊?
記得啊。」
這和絕交有關係嗎?
衛屹之握了她的手,許久才道:「如果下一世你換了模樣,我一定能認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