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五章(2 / 2)
小廝道:「小人特來向丞相告罪,小的們剛剛找到郎主,他醉倒在別人墳頭,怎麼勸也不肯離開,今日恐怕去不了相府了。」
謝殊詫異地揭開車簾:「帶本相去看看。」
小廝引路,一路直往城郊而去。
荒涼的亂墳崗,王敬之衣衫微敞,形容落拓,醉醺醺地臥在一塊墳頭上,腳上的木屐都丟了一隻。
「太傅,你這是做什麼?」
聽到呼喚,王敬之眯著醉眸看過來,忽而放聲大笑:「丞相來告訴我長沙王被擒的好消息了是不是?
他毀了我王家祖墳,我還沒報仇呢。」
謝殊嘆氣:「讓他跑了。」
王敬之像是沒聽見,淒涼地笑了兩聲,自言自語道:「是我無能,讓族人死後都不得安生……」他一手捂著臉,眼中淚光盈盈,一口一個「婉華」的喚著。
一群下人齊齊來扶他,謝殊問婉華是誰,下人告訴她是他們郎主的亡妻。
她站到一旁,心中感慨,王敬之看似風流灑脫,卻極重情義,不想竟自責到這種地步。
沒多久,其子王蘊之匆匆來了,扶起父親,好言相勸,終於將他弄上了車。
謝殊望著父子二人的背影,忽然有些傷懷。
王敬之有兒子扶持,衛屹之有母親扶持,她有誰?
五月中,武陵王率幾千輕騎回朝,入宮復命。
謝殊進入殿中,他鎧甲未褪,風塵仆仆,顯然一回都就進了宮。
皇帝精神好了許多,先數落弟弟的大逆不道,再闡述自己的心痛悲憤,最後一個勁地誇獎衛屹之,寬慰他不必為長沙王的脫逃而自責。
反正說來說去都是那些老詞,耳朵都聽出老繭來了。
謝殊盯著鞋麵心不在焉。
說完了場麵話,皇帝又憂心起寧州戰事來。
衛屹之道:「陛下放心,微臣稍候便會前往督戰。」
皇帝難得有點不好意思:「你剛回來又要走,襄夫人該怪朕了,哦對了,太後不是還說要給你做主婚事,此時走不太合適吧?」
衛屹之蹙眉,悄悄看了一眼謝殊,什麼時候不提,偏偏在她眼前提。
「陛下明鑒,大敵當前,微臣還無心成家。」
謝殊忽然道:「陛下放心,此事微臣可以安排,楊嶠人馬還在長沙郡,要前往寧州也快,武陵王並不一定非要親自前去。」
皇帝意外地看著她,怎麼忽然這麼通人情了?
衛屹之看了一眼她的側臉,滿心錯愕。
出宮時天已黑了,謝殊快步在前,有意回避,還是在宮門口被衛屹之逮著了。
「謝相今日在陛下跟前是什麼意思?
要成全我麼?」
謝殊仰頭看他,燈火下,眼波流轉,攝人心魄:「本相是為武陵王著想,你還有家族責任要當,早日成家未必是壞事。」
衛屹之半張側臉隱在黑暗裡,神情看不分明:「你說什麼?」
「我是真心的。」
謝殊轉身要走,被他拖住手:「你是不是聽到消息誤會了?
我之前走得匆忙,沒能來得及與你細說。
你不必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謝殊搖頭:「你背負著家族責任,根本不用考慮我,做任何決定都可以。
我當時答應你是因為你對我毫無要求,所以我對你也毫無要求。」
衛屹之走近一步,眼中滿是不可思議:「你說你答應我隻是因為這個?
難道不是因為兩情相悅?」
「兩情相悅?」
謝殊失笑,一點一點從他手中抽開手指,「從我穿上男裝那天起,就沒奢望過這種事。
我隻是被你的所作所為感動了而已。
但走到今日也能看到頭了,你我都各在其位,身不由己,還是別勉強了吧。」
她轉身走向車輿,衛屹之看著她的背影,半晌無言。
沐白看了一眼衛屹之的身影,提著燈火坐進車內。
「武陵王還沒走,公子與他說什麼了?」
謝殊眼神悵惘,嘴角卻帶著笑:「我說以前的謝家是祖父的,現在的謝家卻是我自己的,我肩負著那麼多人的前途,一定要做好這個丞相。」
沐白連連點頭:「公子說得對啊!呃,那您與武陵王以後怎麼辦?」
「沒有以後了。」
沐白看了看她的神情,訕笑著安慰道:「沒關係,反正公子也不是多在乎他。」
「嗯,一點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