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章(2 / 2)
衛屹之剛練完武要去書房,在走廊上遇到了正被苻玄引著走來的司馬霆。
「九殿下怎麼來了?」
司馬霆上前兩步,拉著他走到一邊,壓著那剛剛變完聲的嗓音道:「仲卿哥哥,我就不與你兜彎子了,父皇派我來做說客,勸你主動交出兵權。」
「什麼?」
皇帝忽然轉換態度,衛屹之難免驚詫。
司馬霆左右看看,低聲道:「昨夜有人參了你一本,說秦國在這時候主動來提親,就證明了你與秦國暗中勾結,謀反企圖也就坐實了。
接著各大世家的人都跑去向父皇提議撤了你的兵權,父皇沒辦法,隻能先勸你主動交出兵權。」
衛屹之心裡過了一遍,問道:「參本王的人是誰?」
「還能有誰?」
司馬霆激動起來:「當然是那個奸臣!」
「謝相?」
衛屹之扯了一下嘴角:「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
的確就是他!他若不動,那些世家誰敢動作?」
司馬霆看他不信,不禁就想起那傳聞來,愈發氣憤,他一直將衛屹之視作榜樣,沒想到他居然被那個奸佞迷惑成這樣。
他順了口氣,又道:「仲卿哥哥,父皇也不是不講情理的人,他說衛家若有合適人選來接管你的兵權,他就有話能回謝家了,若實在沒有,那隻能……」
衛屹之心如明鏡,皇帝不是不講情理,而是不敢不講。
他那些兵符不過是形式,手下那些嫡係部下都忠心不二,所以除非他自己交出兵權來,否則軍心不穩,誰也操控不了。
可現在說的是讓衛家出合適人選才能保住兵權,這就是皇帝的高明之處了,衛家除了他,哪裡還有人能領兵?
「咦,這不是九殿下嗎?」
襄夫人從衛屹之身後方向走來,身後跟著衛適之,二人正要來與衛屹之說話,沒想到在這裡碰上了。
司馬霆和襄夫人很親近,立即上前幾步與她說話,瞥見她身後的衛適之,好奇道:「這位是……」
襄夫人和衛屹之早商議過要公開衛適之回來的消息,與司馬霆關係匪淺,自然也不瞞他:「這是你伯卿大哥,他離家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司馬霆自然知道衛伯卿是誰,轉頭看看衛屹之,又驚又喜:「伯卿大哥也會打仗,既然如此,仲卿哥哥可以讓他接掌兵權啊。」
衛屹之道:「大哥身子不好,還需好好調養,我打算請陛下將武陵王爵位改賜給他,統領兵權太過操勞,還是算了。」
衛適之本要問清事情緣由,聽了這話嘆氣道:「你怎麼又來了?
武陵王的爵位若是承自祖上,那還能說長幼有序,可這是你出生入死靠戰功換來的,我寸功未建,如何能受?」
連襄夫人也道:「是啊屹之,這的確不適合。」
司馬霆有心幫衛家留著兵權,覺得衛適之是個好人選,走過來與衛屹之小聲商議。
衛屹之看看大哥,又想起他那句想再上戰場的話,心裡盤算了許久,點了點頭:「那就請九殿下帶大哥入宮去見陛下吧,就說我會交出一半兵權由他掌管。」
「什麼,就一半?」
「就一半。」
他隻是表表忠心,並不打算真的交出兵權,皇帝有數就行。
現在是太平歲月,權宜之計罷了。
司馬霆見他神色冷肅,心道大約是被奪了兵權心中不快。
這也可以理解,畢竟這麼多年來軍務是他一手把持的,即使對方是親大哥,也舍不得說給就給啊。
想到這點,他當然要安撫一句:「放心吧仲卿哥哥,待設計陷害你的幕後主使揪出來,還了你清白,那奸臣也就沒法子陷害你了。」
衛屹之沉默不語。
司馬霆不再多說,上前將仍舊沒弄清楚狀況的衛適之拖上就走。
襄夫人錯愕不已:「這是乾什麼?」
衛屹之沒回答她,轉身朝書房走去。
苻玄快步跟上,清楚他心裡在想什麼,低聲道:「郡王不必放在心上,丞相不是落井下石之人,絕對不會趁機陷害您的。」
衛屹之仍舊沉默,隻想著謝殊送來的箋紙,上麵清清楚楚寫著建議他答應聯姻。
她向來是理智的,不會因情誤事,自然也不會因為他而放棄抬高謝家的機會。
他對此很清楚,讓他耿耿於懷的信中的「恩情」二字。
之前謝殊對他說是因為感動才接受他,就是因為顧念恩情。
後來她去戰場與他生死與共,彼此才終於兩情相悅。
但如今這封信裡她又提及恩情,讓衛屹之無須顧慮她接受聯姻自保,不禁讓他懷疑當初她去戰場,是不是隻是因為他將兵符給了她……
其實謝殊已經有了決定,隻是還沒有付諸實施。
她今日從下朝後就一直不舒服,連飯也沒吃幾口。
沐白覺得她是擔心武陵王,勸了許久。
楚連剛好來見她,看她臉色不好,便悄悄提議沐白去做碗蔬菜粥來,以前他們在荊州時常吃這個,憶苦思甜,也許能讓她胃口好一點。
沐白將信將疑地去辦了,沒想到端上來謝殊還真吃了大半碗,弄得他心中惴惴,生怕貼身侍從的職位不保。
謝殊坐在案後推開一堆折子,朝楚連招招手,待他在對麵坐下,笑了笑道:「整天將你關在相府也悶,偶爾帶你出去散心也不能盡興,你又是個閒不住的,本相打算給你安排一樁差事,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楚連立即道:「能為丞相做些事情就好,小人實在不想白吃白喝。」
謝殊被他的話弄得好笑:「那好,我想讓你去教謝宣音律。」
楚連愣了一下才想起謝宣是那時常跟在她身邊的小公子,忙道:「這怎麼行,小人身份低微,丞相該為宣公子延請名師才是。」
「妄自菲薄做什麼,就這麼定了。」
二人正說著話,忽然有人舉步進了書房。
謝殊抬眼看去,微微一怔,衛屹之寬寬穿著大袖白袍,衣襟鬆散,發髻微亂,腳上木屐落地有聲,背後是夏夜濃黑的夜色,他站在門口看著她,岩岩如孤鬆獨立。
楚連不等謝殊吩咐就主動退了出去,經過衛屹之身邊時,感覺他若有若無瞄了自己一眼,竟覺肩頭微微一沉,似被什麼狠狠壓了一壓。
謝殊起身走了過來,順手掩上門:「你怎麼來了?」
衛屹之安靜地看著她,眼神沉沉,許久後才道:「我若真答應了聯姻,你是不是一點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