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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章
晉元和二十九年夏,秦國忽然出兵殺入巴東郡,打破了剛締結不久的和約。
安珩得知消息後震驚無比,連忙派人去查是怎麼回事,最後傳來的消息居然是秦國皇帝下的命令。
他顧不上深夜,匆匆入宮。
秦帝似乎知道他會來,並沒有就寢,還衣裳齊整地坐在書房中。
安珩行了一禮,急急問道:「陛下好好的怎麼會主動挑起紛爭?」
秦帝將一封書信摜在書案上。
安珩看他一眼,拿起來仔細看了看,大為詫異:「衛屹之居然說要先拿到五郡才肯迎娶長公主?」
語氣還分外的不客氣。
「沒錯!不識抬舉的東西!」
秦帝是典型的氐族人相貌,眉眼部分輪廓很深,下巴卻方正寬闊,看起來甚為威嚴。
他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脾氣也暴烈,此時說著氣話更是雙目炯炯,叫人不敢直視。
安珩微微皺眉:「那陛下也不能冒進,微臣這麼多安排是為了讓秦國做足準備還能師出有名,這樣我們屆時若需要援助,就有理由借助其他附屬國的力量了,否則其他國家見我們這般心急,會生出異心啊。」
「安相應該知道朕已經等了多久了。
我大秦兵強馬壯,何需借助附屬國的力量?
單憑自身力量也能一統天下!那些老頑固阻止你推行新政,阻止朕南下發兵,都是為了自身利益,難道現在你也阻止朕不成?」
安珩心中懊惱,奈何深知秦帝脾氣,也不好把話說過:「微臣是怕陛下中了衛屹之的激將法,如今出了兵,他便有理由大大方方推辭了聯姻率軍來戰了。」
「朕還怕他不成?」
秦帝氣沖沖的站起身,站在架前看著萬裡江山圖,眯了眯眼:「這個衛屹之,朕早就想除了他了!」
事已至此,安珩隻好也收起猶豫:「既然陛下決心已下,那就隻能提前了。」
晉國朝堂上正為此事憂愁。
秦軍殺入巴東郡,打破了和平,自然要作應對。
然而秦國給出的說法是,衛屹之要求事先得到五郡才肯迎娶長公主,秦國長公主覺得受了折辱,氣憤之下自盡身亡,秦帝大怒,這才興兵,要來討還公道。
衛屹之照舊缺席,大家的心思卻都圍繞他轉悠著。
這事畢竟跟他脫不了乾係,甚至說是他的責任也不為過。
皇帝心思也是復雜難言,且不管衛屹之要五郡的事是真是假,安珩新送來的國書上卻明明白白寫著那五郡陪嫁是送給衛屹之而非晉國,這樣明目張膽的私相授受,明擺著是支持衛屹之反叛自立了。
一連串事情經歷下來,自然而然就生出了防範之心。
皇帝打算趁衛屹之還是戴罪之身,轉移了他的兵權,以後再借機握在自己手裡。
這事他以前也不是沒做過,謝銘光將死時,手上握著的一些兵權都被他抽走了,做了自己的親兵,這才讓當時剛上台的謝殊束手束腳。
後來她打壓穆沖,控製禁軍,都是因為這點。
有兵權在手,才是真有資本。
朝堂上嗡嗡聲越來越大,皇帝輕咳兩聲才讓眾人止住:「秦賊犯境,諸位覺得該做何應對啊?」
謝殊道:「臣認為當即刻派兵驅逐。」
「派兵驅逐是應該的,隻是該派何人領兵呢?」
巴東郡都是衛屹之一手部署的軍隊,以往這根本就不需要問,不是衛屹之,也必定是衛屹之的嫡係部下。
謝殊知道皇帝是不打算啟用衛屹之了,但仍舊提議道:「臣覺得該派武陵王領兵出擊秦國,速戰速決。」
皇帝看了看謝殊,沒料到她會這麼正大光明地支持衛屹之:「朕倒是覺得此時派武陵王領兵並不適合,還是派遣其他人去吧,諸位可有人選推薦?」
大臣們明白他是不想讓衛屹之繼續去建功,可丞相又支持武陵王,一時左右為難,也不好開口,更無人敢毛遂自薦。
謝殊問:「敢問陛下心中有哪位人選?」
皇帝見她挑開了話,隻好道:「武陵王最近不適合領兵,既然其兄衛適之替他掌管著半數兵權,就讓他去吧,也給他個報國機會。」
謝殊心知肚明,衛適之雖然回來不久,但誰都知道武陵王從小到大都重視這個兄長。
皇帝這麼做不僅可以降低忠於衛屹之的軍士們的不滿,還可以讓兄弟二人互相牽製。
而礙於手足情分,衛屹之也不會反駁。
「可臣卻覺得武陵王才是最適合的人選。
衛適之畢竟久未上戰場,又曾被秦國俘虜,麵對強敵,難免不會心生怯懦,而且他最近剛受過傷,不宜上戰場。」
「謝相也該給人家一個機會,不要過早下論斷了。
如今武陵王還有罪在身,還是等他證明了清白後再談領兵的事吧。」
皇帝說完便下令退朝,徑自走了,根本不願與謝殊多討論下去的模樣。
當天下午祥公公就去大司馬府宣讀了聖旨,讓衛適之即日啟程前往前線領兵作戰。
他走了好半天襄夫人還在震驚中沒回神,大兒子才回來沒多久,怎麼就被皇帝送上戰場了?
衛適之捧著聖旨,看向旁邊站著的衛屹之,有些為難:「我似乎是越俎代庖了。」
衛屹之笑笑:「大哥不用想太多,既然陛下要重用你,你好好為國盡忠便是,也好讓衛家愈發光大。」
襄夫人隻是在旁嘆氣,心中萬分擔憂。
母子三人在庭院中站了許久,隻有衛屹之麵色自然,絲毫沒有憂慮之色,也沒有任何不快。
但他越是這樣,衛適之反而越慚愧了。
苻玄快步從後院走來,附在衛屹之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衛屹之臉上仍帶著淡笑,轉身朝書房走去,到了半路才隱去笑容,問苻玄道:「秦國可還有其他消息?」
「除了將出兵責任推在郡王一人身上外,又故意聲稱要將五郡交給郡王個人而非晉國。」
「那巴東郡裡情形如何?」
「現在那一帶各郡都傳遍了秦國陷害郡王的事,巴東郡裡還有人說看見了鬼鬼祟祟的人之前在大河邊出現過,一定就是秦國派來的,倒是對郡王有利的。」
衛屹之不置可否。
這些不過是輿論,雖不能證明他清白,卻能讓皇帝打消一些疑慮。
隻是沒想到安珩又刺激了皇帝一下,剛才祥公公在宣聖旨時,又將那前幾天剛廢除的禁足令給提了出來,顯然皇帝還疑心未退。
苻玄問道:「郡王還打算繼續翻案嗎?」
衛屹之搖了搖頭:「翻了案也是這種結果,既然已經將秦國逼著提前動手,本王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隻是無法親自領兵,皇帝這次連「戴罪立功」的機會給不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