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章(2 / 2)
我保護司馬霆是為了克製事端,但轉念一想,隻有我死了才能讓謝家徹底抽身皇權紛爭之外,便將計就計了,這是其二。」
「另外,鍾大夫已經勸了我許久,我的身體經不起耗了,必須要靜養,我可是很怕死的……」
「那麼,」衛屹之低頭打斷她:「我的那個原因呢?」
謝殊挑他一眼,閉起眼睛:「我累了。」
「怎麼一說到這個就累了?」
衛屹之故作嘆息:「要你說句在乎我怎麼這麼難?」
謝殊睜開眼睛看著他,眸光深邃,似盛了一天星光,嘴角噙著淡淡的笑。
衛屹之在這眼神裡徹底安寧,唇觸了觸她的額頭,不再追問。
謝殊此次前來隻帶了兩名貼身護衛和鍾大夫,換了女裝,戴著帷帽,好在這一路沒出什麼事。
為免惹人懷疑,沐白沒有及時跟過來。
謝殊走時跟他說了,若他願意,一年後找個理由再來武陵郡找她,到時候塵埃落定,不會惹人懷疑;若不願意,繼續留在謝家也可。
沐白那眼淚流的可不是假的,在效忠多年的大謝府和服侍至今的公子之間,要做個選擇是多麼的揪心啊。
武陵郡王府裡的下人統統都換過了,衛屹之卻也沒撥新的下人伺候謝殊。
她的手被劃的很深,做什麼事都要假以人手,衛屹之不勞旁人,凡事親力親為。
有時候遇著私隱的事,謝殊自己都尷尬不已,他卻照舊悉心照料。
全府上下都知道有這樣一個女子存在,十分好奇,卻又見不著其真容,隻能繼續好奇。
連苻玄也不例外,但他覺得這是好事,起碼郡王不再惦記著已逝的丞相了。
襄夫人偶爾會去看望謝殊,心中始終感覺怪怪的,大多隻在窗外瞄幾眼,有時候被謝殊掃到還嗖地縮回去,弄得跟在自家做賊似的。
幾次下來,謝殊自己受不了了,晚上趁衛屹之在,問了句:「襄夫人到底要乾什麼?
我覺得自己像個怪物一般了。」
衛屹之笑道:「你剛恢復女裝,她還不適應罷了。」
說完忽而注意到她身上的袍子,竟然是他前不久丟在這裡的一件外衫,忍不住蹙眉道:「看來你自己還沒習慣做女子啊。」
謝殊暗暗嘆氣。
她來時沒有帶一件男裝,如今皆做女裝打扮,但多年習慣豈是那麼容易更改的?
連頭發也是,沒有貼身婢女伺候,她自己又不會梳女子發髻,便終日散著頭發。
衛屹之倒是喜歡她的長發,簡直有些愛不釋手,但他完全沒想到跟這有關。
謝殊不習慣的還有如今這清閒日子,乍一叢忙碌的政務裡跳躍進來,總覺得哪兒空落落的。
偏偏鍾大夫又叮囑了她必須靜養,就是多走動也不行。
她險些兩次喪命,衛屹之看得比誰都緊,原先是忙完政務就來,後來是乾脆將政務搬來了她居住的南院。
謝殊偶爾表示想要走動走動,他會不慌不忙地提出條件:「你什麼學會看曲譜了,我就讓你出去走動,如何?」
她哀嚎一聲,隻能乖乖躺回去養病。
下人們已經風言風語了,襄夫人覺得這樣不是法子,便催促他們乾脆把婚事辦了。
謝殊故意伏在榻上裝哀愁:「果然你們男子都隻惦記著新人,丞相剛離世幾月啊,你這就急著成婚了。」
衛屹之好笑:「我還是第一次瞧見自己跟自己較勁的。」
不過說完又覺得她說的很對,從今以後是該跟那個身份作別了,否則豈不是要自露馬腳?
一直到初冬時節,謝殊臉上終於有了血色,手上的布條也拆了,但在掌心和指腹間留著很明顯的疤痕。
衛屹之擔心她受凍生瘡,總在屋中生著很旺的炭火。
他開始讓她參與政務,最先是郡中的,後來是朝廷的。
謝殊知道他的好意,也不拒絕,二人時常在房中辯駁。
苻玄有次探頭觀望,終於瞧見那長發及月要的女子相貌,震驚的嘴巴合也合不上。
年關到了,夜間外麵飄起了大雪,衛屹之在案前坐著,先等謝殊一口一口喝完湯藥,才拿了一封折子給她看。
「看看這折子,你有什麼意見。」
謝殊擱下碗,伸手接了過去,粗粗一覽,卻不是尋常政事,不禁雙頰微紅。
「那就是同意了。」
衛屹之拿回來,蓋上王印。
謝殊直到此時才問:「會不會太早了?」
「不早了,剛好陛下擔心我太過悲傷,也一直在催。」
衛屹之說著將折子放到一邊,謝殊又瞄了一眼上麵的內容。
其實並不復雜,無非是武陵王自稱即將成婚,請求冊封王妃頭銜。
身份是衛屹之早就安排好的,除去不是庶民這點外,幾乎毫無背景可言。
不過謝殊明白,司馬霆一定樂見其成。
她撐著額頭,望著燈火下衛屹之的側臉,點了一下頭:「也好。」
慶康二年春,武陵王於封地成婚,妻名如意,其餘不詳。
知道丞相乳名的都扼腕嘆息,武陵王當真癡情也,不知道的人隻當舊不如新。
反正又一撥女子的芳心碎成了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