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屍走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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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一望無際的草地上,多出一大一小兩座山墳。沈執頭發散亂,滿臉血汙,跪在墳前將最後一捧黃土蓋在墳頭,再輕輕用手拍實。與墨兒相識不過數日,沈執還未及問她姓氏,眼下遭逢大變,才知自己愚鈍,此刻便是想立碑刻名,都不知能寫什麼。

沈執拿起手邊寶劍,踉蹌著直起身子,對著新墳鞠了幾個躬,便頭也不回轉身離開。在朝在野,沈執都心如死灰,眼下不知為何,隻是一味向西而行,抬頭看看天邊晚霞,也許自己隻是如同誇父一般,本能地追著一點光明戀戀不舍。可誇父心中那一點執念,在沈執心中早已熄滅。

此刻朝堂之上,卻是另一幅光景,太和門外,群臣參奏。

戶部尚書王清源上前一步:「臣具本彈劾戶部主事海瑞,目無法紀,欺君罔上,私自以六十萬兩軍餉賑濟湘南災民,致使安南前線受挫,望陛下定奪。」

「湘南災民?」嘉靖聞言看了一眼嚴嵩,「內閣何在?」

「回陛下,湘南諸縣月前遭受水災,臣已命戶部籌措賑濟事宜。」

「嗯,結果如何?要多少銀子?」

「回陛下,戶部仔細核算,約需白銀七十萬兩,方可紓解災情。如今海瑞既然已經放了六十萬兩,微臣再遣一支人馬,補送十萬兩賑款即可。」

「嗯,」嘉靖表情滿意,「嚴愛卿辦事素來妥帖,朕也不用多費心。兵部?安南戰況如何?」

兵部侍郎耿衛上前一步:「回陛下,耿闊將軍進展順利,現已入酷暑,安南不宜冒進,先修整兩月,待秋涼再行舉兵。」

「嗯?」嘉靖眉頭一挑,「如此說來,這海瑞也沒給朕惹出什麼大禍。」

「陛下英名,耿大人素來治軍嚴謹,即便晚一兩個月,想來也無妨。」

「如此甚好,至於這個海瑞,你們看該如何處理?」

眾臣麵麵相覷,都不敢妄言,王清源又站出來,朗聲說道:

「回陛下,依微臣所見,海瑞此舉,有貪墨軍資之嫌,理應重罰。」

「貪墨軍資?」嘉靖眉頭一皺,「可海瑞畢竟是把銀子都散給災民,也算不上貪墨吧。」

「陛下,海瑞此舉看似心懷社稷,實則沽名釣譽,越俎代庖。湘南水災,陛下憂心,內閣自會部署賑災,戶部自會備妥款項,可湘南災民卻以為是海瑞救他們於水火,對其奉若神明,這難道不是他海瑞散陛下之財,聚一己之義嗎?且海瑞既已奉旨押運軍餉,自有公務在身,若因私心延誤軍程,導致前線潰敗,又該如何。現如今安南無事,乃是陛下宏福庇佑,將士上下一心所致,跟他海瑞並無半點乾係。」

嘉靖聞言有些猶豫遲疑,嚴嵩見狀附和道:

「陛下,諸位大臣所言也不無道理,海瑞此舉雖是為民,但此風斷不可長。」

「海瑞愛民之心可表,但此舉確已有違綱紀,那就貶為七品知縣,回他的淳安上任去吧。」

眾臣見已有定論,紛紛跪下:

「陛下仁厚,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臣退下,嚴嵩隨嘉靖回到寢殿。

「嚴愛卿,湘南那邊情況如何?」

「回陛下,共計一十七縣受災,牽連災民二十餘萬。」

「二十餘萬?那十幾萬兩銀子怕是不夠吧?」

「回陛下,臣自會多備一些,以防不足。」

「湘南民情復雜,你要給朕盯緊些,不要鬧出亂子,否則耽誤了來年春耕,可不是小事。」

嚴嵩忙俯身領命,老太監突然走了進來,手上還捧著一份奏折。

「陛下,海瑞有本上奏,希望麵見陛下,想必是有所陳情。」

嘉靖拿起奏本直接丟在地上,不屑道:「還見什麼,這好人都讓一個他做了,該知足了。」

老太監臉色微變,嚴嵩揮揮手,低聲說道:

「陛下不願見他。」

老太監並未理會嚴嵩,而是看著嘉靖,嘉靖頓了頓才說道:

「你且告訴他,先回老家好好歷練幾年,他還年輕,未來還有機會復起。」

老太監聞言隻得緩緩退出,嘉靖嚴嵩對視一眼,默契一笑。

海瑞身著常服,牽著一匹雜毛瘦馬,馱著一個癟癟的包袱,緩緩走出城門,荊芥尹初墨早已在此恭候,見海瑞走到跟前,荊芥尹初墨俯身行禮。

「海大人,這次實在抱歉。」

海瑞長出一口氣,嘆息道:「這次本就是沖著海某來的,荊兄弟不必介懷。」

「海大人此去有何打算?」尹初墨知他恐怕從此落魄,心中不忿。

「打算?」海瑞一愣,隨即爽朗笑道,「既然還有官職在身,海某不論身在何處,都不會忘了自己的本分。」

尹初墨聞言心生敬佩,也笑道:「海大人就是海大人,不論身在何處,不論何種境遇,都不會墮了這一身宏誌。」

「隻可惜……」海瑞麵色微變,又嘆一口氣,「罷了,萬事皆有定數,隻是不知這一走,究竟是我海某的定數,還是大明的定數。」

「海大人一路保重,將來還有再見之時!」荊芥抱拳行禮。

「荊兄弟才氣過人,遠勝海某,來日若有機會,還望以江山社稷為重,為天下蒼生請命,勿惜此身!」

海瑞彎月要一拜,荊芥心知此言既是叮囑也是托付,忙彎月要回禮。

「一路保重!」

「一路保重!」

「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送別海瑞,荊芥帶尹初墨返回客棧,走到半路,卻看見徐階一人坐在茶樓二層,已看了自己許久。

荊芥心知這廝無事不登三寶殿,隻得帶尹初墨走進茶樓,待他們上至二樓,兩杯清茶已經備好。

「二位剛送過海瑞了?」

「大人明知故問。」

見荊芥對自己並不客氣,徐階也不著惱,反問道:

「感受如何?」

「世道艱難。」荊芥一聲嘆息,拿起茶杯一飲而盡。

「世道何時不艱難,有些人想走就能走,有些人連想都不能想。」

荊芥聽出徐階自嘲之意思,便回道:「大人任重而道遠。」

「說笑了,二位有何打算?」

荊芥見徐階眉眼和善,知他或有招攬之意。但這京城帝都,局勢險惡,實在不如東南胡宗憲一人獨大,徐先生傾心賞識來得隨心順意,便打岔道:

「能有何打算,回山西做點小本生意。」

徐階聞言眉頭微皺,笑道:「荊兄弟可不像買賣人。」

「人生苦短,什麼都得試試。」

徐階略有不喜,便挑明道:「荊兄弟明知老夫來意,又何必如此,莫不是已經有了更好的去處?」

荊芥心中暗想,這老狐狸果然不同凡響,但麵上仍不露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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