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底抽薪（1 / 2）
大明嘉靖一朝，四境邊患不止，西北一線屢遭韃靼侵擾，邊民苦不堪言。嘉靖三十八年韃靼襲村，霎時間哀鴻遍野，很多草屋房舍燃起熊熊大火。韃靼士兵沖入民居燒殺搶掠，主帥巴圖蒙克騎在烈馬之上，看著眼前一幕哈哈大笑。
韃靼士兵從房中抓出一個妙齡村婦欲行不軌，村婦激烈掙紮，將將擺脫糾纏，臉上卻被長刀劃出兩道口子。韃靼士兵窮追不舍，村婦慌不擇路，竟逃到巴圖蒙克身邊。巴圖蒙克抓住村婦後心將人提起，另一隻手將她外衣扯爛，再重重摔在地上。旁邊幾個士兵一擁而上，將村婦壓在草垛裡，正要發泄，突然一支箭矢破空而來，從一個士兵脖頸處橫穿而過。其餘幾人大驚，忙散開隱蔽。
巴圖蒙克扭頭一看，隻見沈執身穿鎧甲，帶著一隊明軍呼嘯而至。很快雙方人馬廝殺一處，沈執砍翻兩個胡兵，一轉身，卻看見村婦已躺在巴圖蒙克腳下，身上直直插著一把彎刀，死不瞑目。
沈執氣極，拔刀直沖巴圖蒙克，準備殺他個措手不及。未曾想半路竄出一韃靼將軍攔路，沈執費了一番功夫終是手刃敵人，但巴圖蒙克也察覺沈執意圖，又見沈執殺他手下愛將，一時雙眼通紅，也拔出月要間長刀，沖沈執廝殺而來。
此時後方大明援軍蜂擁而至，韃靼見狀下令撤軍，巴圖蒙克手下將軍忙將他死死拉住，沈執本想乘勝追擊，誰知自己後方也響起鳴金之聲。沈執騎在馬背之上，遠遠與巴圖蒙克四目相對，雙方皆有你死我活之意。
「將軍！將軍！」沈執不願就此撤走，但手下催促不停。
「沈兄！沈兄！」手下還在催促，口音卻似乎變成女聲。
沈執頭痛欲裂，一晃神才發覺此時此刻，自己竟躺在地上，周圍聚滿圍觀百姓，荊芥尹初墨都圍在身前，表情關切。
「沈兄，你沒事吧？」
「沒事？」沈執抬頭一看，才想起自己剛從二樓躍下，但酒醉誤事腳步虛浮，竟一個不穩摔在地上。
「巴圖蒙克！」沈執猛然記起，剛才在二樓隱約看見韃靼王子巴圖蒙克，可如此國敵又怎會大搖大擺出現在大明帝都？難到是自己眼花？沈執在二人攙扶下緩緩站起，輕拍自己腦袋，還未有結論，前麵就傳來一陣熟悉聲音：
「沈執，別來無恙。」
沈執聽見聲音，瞬間雙眼充滿血絲，前麵不遠處站定之人，果然便是韃靼前鋒大將，也是韃靼三王子巴圖蒙克。巴圖蒙克人高馬大，身著韃靼服飾，在幾個護衛的擁護之下，緩緩走到沈執跟前，右手已捂住長刀刀柄。
沈執見狀也不多言，緩緩拾起寶劍，做出搏命姿態。荊芥尹初墨大為驚異，但見沈執氣勢，心中已猜到大半，也跟著拔出寶劍站到沈執身側，準備共同進退。主街之上一時殺機蔓延，剛才還在圍觀的百姓紛紛退開，生怕誤傷自己。沈執舞了個劍花，改成雙手姿勢，準備化劍為刀，眼看廝殺一觸即發，趙無量突然帶著幾個手下匆匆趕到：
「沈兄！萬萬不可，」話音剛落，趙無量已到跟前，雙手握住沈執手掌，狠狠壓下，眼神懇切，「我來就是告訴你，巴圖蒙克萬萬殺不得！」
「殺不得？」沈執雙眼通紅，手掌雖被趙無量壓住，但力道未減半分，「你可知他殺我多少大明將士，殘害多少大明邊民，便是千刀萬剮，也不解我心頭之恨。」
巴圖蒙克聞言將長刀收起，走到沈執麵前，一臉不屑道：「他說的不錯，現在我可是你大明的貴客，殺了我，你們的皇帝可不會放過你。」
「什麼貴客，老子砍了你，替我死去的弟兄報仇！」
「沈兄！」趙無量見沈執又欲暴起，忙將他整個抱住，「如今他是韃靼使臣，前來與大明和談，我也是剛剛知道此事，你若殺他，會壞大事。」
「和談？」沈執聞言心中更氣，「和談什麼！他殺我大明將士，邊境百姓，現在放下長刀就說和談？那些人就白白枉死嗎？」
「怎會白死？」巴圖蒙克輕蔑一笑，「你若是條漢子，就在此處與我決個生死，就如當初在關外一樣。」
「好，你我就決個生死！」沈執奮力掙脫，趙無量險些控製不住，忙大聲嗬斥道：
「沈兄，你冷靜些，這是軍令！」說著又轉頭沖巴圖蒙克吼道：「你還不快走！這是大明帝都，容不得你太過放肆。」
巴圖蒙克悶哼一聲，從沈執身邊緩緩走過，待幾人走遠，趙無量才敢鬆開沈執。沈執渾身顫抖，一把推開趙無量的攙扶，拖著寶劍一人走開。趙無量和荊芥尹初墨對視一眼，既擔憂又無奈。
紫禁城內，載歌載舞，嘉靖正設宮宴招待韃靼王叔耶魯台和三王子巴圖蒙克。
「二位遠道而來，可先休息幾日，欣賞欣賞我大明的風土人情。」
「陛下客氣了，本王這次隨三王子前來，就是希望跟陛下談談開通互市。」耶魯台老成持重，對中土文化多有了解。
「互市之事，細則繁多，朕還需跟諸位大臣商議商議，也不急於一時。」
「陛下，韃靼各部，近年與大明積怨頗深，雙方互有死傷。長此以往，難保將來不會惹出更大的亂子。」說著耶魯台看了巴圖蒙克一眼，巴圖蒙克冷哼一聲麵色傲慢，嘉靖看在眼裡略有不喜。
徐階見狀接過話頭：「王爺，開放互市既可平息戰端，又能促進往來，自然是天大的好事。這糧食布匹都是小事，隻是貴方要求開放鐵器出口，這一點……」
「徐大人，你我都知道，草原之上不產鐵礦，可我韃靼子民也要生活，若是沒有鐵器，怕是連基本的燒水煮食都無法保障，我們還要這糧食布匹有什麼用？」
「隻怕王爺要鐵器去，不是為了煮食吧。」耿衛將軍見他所言不實，忍不住嘲諷一句。
「你說什麼？」巴圖蒙克見耿衛態度不善，氣得猛拍桌子。
耶魯台見狀，示意巴圖蒙克不可無禮，嘉靖也默默揮手，示意耿衛將軍不要多言。雙方初次會談並不順遂，但韃靼已將條件擺上台麵，嘉靖隻得私下召集重臣於內殿協商。
「陛下，開放互市利大於弊，韃靼多年騷擾邊境，歸根結底還是商貿不通，若是能打通商路，往後邊境戰火便可平息，不說百萬邊民從今無須再受戰禍之苦，連朝廷都可以省下幾百萬兩軍費。」徐階首先明確立場支持互市。
「陛下，徐大人言之有理，開放互市不但可以減輕軍費壓力，還可以通過與韃靼互市，補我大明馬源不足，一舉多得。」
「好個一舉多得，可你想過沒有，韃靼人真有這麼老實？你能保證他們將鐵器運回去之後，是造鍋造鼎，還是鍛造兵器？再說他們打了這麼多年，突然要求和談，要求我大明出口鐵器，不覺得很奇怪嗎？」
徐階表態後，其餘眾人立刻分為兩派吵得不可開交，嘉靖見他們提到擔憂鐵器，不自覺地瞟了嚴嵩一眼，表情復雜。
「陛下，不管出於何種目的，韃靼主動和談，確實是轉變戰局的大好時機，若是現在直接拒絕互市，萬一觸怒韃靼，直接刀兵相見，我大明準備不足，正麵沖突恐有不利。」
「現在沖突於我不利，難到將來就與我有利了，微臣隻怕互市個三五年，韃靼拿著我們大明的鐵器，組建起一隻鋼鐵雄師，到那時，我大明就未必有還手之力了。」
朝堂意見不一，又各有道理，嘉靖來回踱步未有定論，待眾人退下，嘉靖隻留嚴嵩一人問話。
「嚴愛卿，你以為這互市之事如何？」
「各位大人說的都有道理，這互市，的確是有利有弊，叫人難以決斷。隻是還有一點，剛才眾人都在，微臣不好明言。開放互市確實可以平息不少戰端，可韃靼那邊對於互市早已準備妥當。據微臣所知，上萬匹駿馬此刻候在關外。這互市一開，戶部那邊，怕是一時周轉不開。若是戶部吃緊，導致上下各司的運轉出現問題，怕是會動搖國本啊。」
嘉靖聞言眉頭一皺，冷眼看向嚴嵩，低聲念叨：「銀子！哎，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