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後方知離別意(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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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幽幽望著江麵謝道生想了很多,從自己身世,兒時落魄,少時學劍,再到與師妹離開山門遊歷北疆,終至琅琊城,再到廣陵江後化作那個名為『楊葉青』的男人的一生,恍如隔世,也似乎是真的已經隔了一世。

那場不知能否被形容為夢的一生裡,他看到了所有自己消失後那些自己在乎或在乎自己的人的結局——半年後定親,再過不久成婚,李寒煙終究會嫁入張家,即便沒有張家也會是門當會對的某個家,李寒煙的夫君自然也得是個相貌堂堂,文武兼具,識風月懂風情,又能很好保護她的良家公子,然後成為貴婦圈裡的新秀,自此遠離骯髒齷齪苦難的下層世界。

若是沒有自己的話。

謝道生嘴角漸漸又露出了自諷的苦笑,可所有笑意卻突然凝滯在了嘴角——沒有自己!

他漸漸記起了最初的最初,那架杏黃色旗幟的馬車,那個錦衣的小女孩,以及自己或曾有過的惡念——那天,終究原是自己走向了她,是自己壞了她的命數。山中苦寒,他記得最初小女孩手臉被凍得通紅的樣子,記起了山中女子諸般不適,記起了初下山不久後,第一次去往葉家府邸時二人的尷尬局促與窘迫,以及李寒煙眼裡毫不遮掩的艷羨……便是後來琅琊城中,她恣肆風流,每多情郎或許也是年少欠缺榮華與關注或者說是疼愛……

前塵種種,李寒煙經歷過的諸般苦難,似都本不必經歷——隻要那天那個小男孩兒沒有走向小女孩的話。

謝道生仿佛再一次感受到了後背的寒意,此刻方才明白,那是來自師傅——山中那個總是滿麵慈祥的老者的殺意——擾了他人命數,壞了他人因果。

若那日自己沒有走向過她,她依舊隻是那個李家掌上明珠,少時風流或許,癡情或許,長成後自有良家擇婿,無有自己這般束縛與羈絆,她可盡憑心意,莫說每多情郎,便是盡數合歡又如何?

終究是眷念於風流繁華的她毀了自己,還是自己誤了她的年少呢。

看著江上不時飄過的點點船燈,謝道生又想起了那恍如隔世般的江上絕命途,下遊來船上的杏黃色旗幟,一切因果,此刻一一接洽。

多年前小男孩走向小女孩時,攜帶的殺人命數的箭矢終究化作了琅琊城中諸般的奪命側刀將自己一身意氣風骨悉數斬落,終至廣陵江上,李家那一箭還了回來。

十餘年前他射出的箭矢終究回射向了自己的麵門,他誤了那女子十八載的命數,於是自己用餘生的命數來償還,天理昭昭,未失其道。

若那個小姑娘沒有遇見自己,她自有一世風流與榮華,或許亦有未知困苦,但那些怎麼也比自己這般浪跡江湖,風餐露宿好上許多;小男孩若不曾走向小女孩,而是恪守本心,虔誠於己道,那麼以自己素來的清苦專執,以山中老者傳下的武功秘籍,何患功業不立,意氣不發,縱終究力有不殆,朽木難雕,亦至少無愧無悔,又何至於而今這般境地,甚至於『楊葉青』的餘生遭際。

似乎一切都豁然開朗,謝道生隻覺得謝道生的半生加上楊葉青的餘生以來,心緒從未有似今夜這般豁達,雖說他知曉這豁達在紅塵滾滾的人間或許終究難長久。

活過一次的人再以身入局,縱然身在局中,心也總似局外人,或許終究是紅塵身縛住了通明心。但奈何孽緣即成,情根深種,所謂的斷舍離又豈是當真那般容易呢?悟透了便能做到了?

謝道生又不由得想到了師傅——那個自命為陸沉的老者,記憶中自從自己和師妹——或許李寒煙又或許李姑娘更合適些,他與她朝夕共處十八年,到頭來卻不知曉她的真名,這自己曾以為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何其慚愧,何其諷刺。

記憶中自自己同李——姑娘能夠獨立下山買東西以後,老者便一次也沒有離開過那座山間小屋,那麼師傅是否也是在出於什麼理由避絕人間呢?

心神一陣恍惚,如入了夢寐般的謝道生仿佛在自己意識裡看到了那個似乎是夢中,廣陵江上青銅影前,那個一劍將自己斬回來的青衫客,仿佛看到了那青衫客一身潦倒,跌落於茫茫天地曠野之間,他怒而拔劍,隻是天地茫茫,卻不知該斬向何方,於是眼裡終究隻剩下了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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