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重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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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趙舒昂,我是沈淮西,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發郵箱了,這個郵箱我給你發了整整兩年你都沒有回復,那張唱片你應該收到了吧。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畢業之後想來揚州看看,我在揚州上了兩年大學也沒有等到你來,現如今又是春天的末尾,我做了一場夢,我夢見你來揚州了,你來的很突然,沒有告知像是久別重逢又像是重新認識。我們一起逛瘦西湖,趕上了春末的雨,撐傘收傘,三步一桃,五步一柳,從小金山到熙春台兩人笑著說這雨下真怪。然後又一起去了芍藥園子聽評彈,哪曉得小玲瓏山館裡的說書先生舉著扇子講要你從透月門進來,你悄悄告訴我透月門下有一對新人在拍結婚照,於是兩人從先生的眼角下溜走跑到藻舍吃小春茶和疊乾絲,一路沿著小河從拈花庵巷走到過小司徒廟,傘在毓賢街壞掉。後來我做夢,夢裡一直在下雨,街兩側的梧桐樹綠得像兩層厚厚的簾子,知道你要走了我叫住你給你遞傘,杏花攬在樹枝頭上輕輕地搖。醒來時才發覺你根本沒有來過揚州,而夢裡下的雨終究淋濕了我的頭發,那天晚上我高燒到了三十九度九。對了,我在揚州還遇見了一位故人,你猜是誰,是李淩。距離成雙集團倒台已經過去這麼多年,那些日子卻歷歷在目,我是在東關街遇到他的,再看到他的時候他從東門向我走來,像歷史裡的人物突然出現在現代。我很奇怪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沒有以前的咄咄逼人,隻是匆匆跟我打了個招呼,說是跟著潘姨媽回到了母親的故鄉,我沒有多問,他敏感脆弱得像一隻剛剝殼的雞蛋。時間真是毫不留情的水,今天沖走這個,明天沖走那個,不知道誰會毫無變化地站在記憶的長河裡。趙舒昂,或許現在你也已經變了個模樣了吧,或許早就變成了我不認識的模樣,沒有了以前的膽怯和害羞,但我還是想象不出來你長成一個成熟男人的樣子,除非你來揚州找我。

沈淮西寫到這兒又把這句「除非你來揚州找我」刪掉了。

趙舒昂,你和那些在南方發生的故事都是過去了,我每次想到你都像是心中的一根刺,想一次就痛一次,時時刻刻提醒著我。我可能不會再回南方了,過去的日子我要說再見了。再見,趙舒昂,我要繼續往前走了,希望我們再相見的時候是山與水的重逢。

南方的梅雨季節漫長而溽熱,市裡房子的牆壁上到處回潮,趙舒昂和趙素蘭將家裡的行李大包小包地收拾好放在門邊,趙素蘭在桌邊切西瓜,耳畔是蟬鳴,悠長的夏日才剛剛開始,趙舒昂將涼席鋪開躺在地上,窗外的陽光順著玻璃照進房內,趙舒昂做了個夢,夢到了江南水鄉滴水的屋簷,耳邊傳來下雨的聲音,煙雨茫茫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撐著傘坐在屋簷下看船,趙舒昂沒有喊她,因為他知道這是夢,不知道這夢幾時會醒,就這樣默默地看著她不知道看了多久,趙舒昂睜開眼睛,天花板上在滴水,水落在身邊的席子上發出臭烘烘的味道,又是這股臭味,雖然是新換的天花板,但這幾年一到梅雨季節就會滴水,周立文說是房子太老了和天花板沒關係,等過幾年考出去就不會再來這裡住了。

大洋彼岸,搖曳的身姿在酒吧裡閃爍,一頭烏黑頭發的王佳麗站在吧台前給一個外國男人調酒。一杯西柚色的調酒被推至燈光下,高鼻梁的男人一飲而盡,放下杯子後咂了咂舌頭,看向王佳麗,「我喜歡你黑色的頭發。」

王佳麗輕笑,「酒好喝嗎?」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汽水,剛入口的時候非常甜,喝下去之後苦澀像井水一樣慢慢在喉嚨裡打滾。」一雙棕色的眼睛裡倒映出王佳麗的臉頰,「這杯酒叫什麼名字?」

王佳麗想了想,用中文慢慢說出幾個字,「南方運。」

「是什麼意思?」外國男人好奇地盯著眼前的女人。

「這是一種我們那邊的說法,走南方運的意思就是說這個人會發大財或者很快地遇到一件好事,但在順利過後又會馬上發生厄運,這樣的運氣,我們稱為走南方運。」王佳麗一雙朦朧的眼睛像垂釣的魚鈎,水裡的魚兒爭著搶著朝自己甩尾。

外國男人大笑,「那你就是我的厄運!」

王佳麗笑著瞪了眼外國男人,「你是南方人還是北方人?」

「我是北方人。」外國男人撐著手臂接近王佳麗的臉龐,兩人的眼睛仿佛就要貼在一起。

「我喜歡南方男人。」王佳麗說道,「我以前也愛過一個北方男人。」

李成雙和董秋菱結婚之後一直忙碌於應酬和出差,董秋菱成了家庭主婦,為這個家庭操持這內務,董父不放心讓女兒一個人待在南方,就讓在揚州照顧女兒長大的潘姨跟在她身邊。後來董父病重,李成雙沒有勻出時間去北方參加葬禮,和秋菱的見麵次數也因為一直懷不上孕而越來越少,兩人共同約好時間去醫院檢查,李成雙卻因為工作無法同去。於是董秋菱先去做了檢查發現沒有問題,這個時候的潘姨嘴嚴得連一陣風都吹不進去,回家後夫妻二人都沒有再提懷孕的事情,隨著李成雙的歸家次數越來越少,在外的名聲越來越大,直到成雙礦業的名聲蓋過了董秋菱董小姐的呼聲,李成雙才慢慢提出嘗試做試管嬰兒的想法。此時的董秋菱鬱結在家多年,李老板卻在酒吧再次重逢了那個在叢之縣有過一麵之緣的紅發女郎。做試管嬰兒前要進行全身檢查,也就是此次全身檢查診斷出董秋菱患有乳腺癌晚期,即便如此,董秋菱小姐還是要求潘姨不要將消息透露給風頭在外的李老板,夫妻再聚首也隻是短暫的在去做試管的路上。同樣的街道、同樣的梧桐樹、同樣的人,李成雙手裡隻有響個不停的電話和落在未知位置的眼神。

家裡的夫人患上癌症,李成雙事業上的苦水無法向她吐訴,愛意像一口死泉堵在不知名的底下。時間是一陣無形的風輕鬆將當年堅如磐石的海誓山盟輕鬆推走。李成雙的歸宿不再是沿江中路的高檔落地公寓房而是市中心某家讓人魂牽夢繞的酒吧。這次等李成雙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吧台時,王佳麗已經不見了,角落裡傳來眾多男人的笑聲。紅發女郎被她口中所謂的男朋友推到別人推上坐著,那張乖巧玲瓏的臉上在燈光的照耀下奉承的笑容顯得可憐。李成雙沖到卡座前拿起酒瓶狠狠地砸向鄒業偉的頭,那時候的鄒業偉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合作夥伴早就盯上了自己的囊中之物,那天晚上李成雙沒有成功地英雄救美,反而在群毆之下被打斷了一條右腿。第二天早上李成雙醒來,眼前找不到紅發女郎,身邊坐著的是麵色蒼白的秋菱小姐。潘姨不會告訴李老板,久不出山的秋菱小姐獨自一人麵對了暴怒的鄒業偉,用僅剩的那點威嚴換走了第二天頭條的命案,也是從此刻開始,李成雙和鄒業偉之間的裂縫越拉越大。

「你被這個男人感動了?」外國男人詢問王佳麗。

「在那個年紀我很難不被他感動。」王佳麗用手掃過肩上的秀發。

在李老板順利迎娶紅發女郎那天,各大平台的頭條熱搜都是新人喜結連理的祝福,故去的秋菱小姐像是一片落葉被風吹落到無名的角落。那天晚上,王佳麗並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愛眼前這個為自己斷了一條腿的男人,隻知道鄒業偉是一條永遠靠不到的岸,可望而不可及。在叢之縣的某個白天,王佳麗帶著弟弟露宿街頭時,是鄒業偉撿到了她,給她換了一頭紅發,幫她搶救患有哮喘病的弟弟,可惜天公不作美,弟弟拋下她先離開了這個渾濁的人間。新婚當天,鄒業偉名正言順的成了座上賓,沒有更多的愛意和情話,隻是在耳畔叮囑紅發女郎讓她抓住機會深入這座冰山一樣神秘的人物。

「那你愛的是哪個男人?」眼前的老外看著眼前的王佳麗止不住地往前湊,王佳麗遊刃有餘地控製著老外往身後退卻。

王佳麗笑而不語,伸手玩弄著眼前這個外國男人卷曲的金發,「你怎麼不問我是南方人還是北方人?」

此時的外國男人沒有了思考能力,像一條卷毛狗重復著王佳麗的問題,「我是北方人。」王佳麗笑著回答道。

「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北方女人!有韻味!」外國男人急不可耐地說道,熱騰騰的呼吸撲在王佳麗臉上。

王佳麗笑著往身後躲開,從外國男人麵前拿過酒杯,鑽進了內室。

江邊,張憬然和周立文在橋邊垂釣,柳樹迎風而動,周邊是沿江小路,有人推著輪椅來草坪上散步,輪椅上老太太麻木的臉龐在和煦的春風中有了幾絲紅潤,旁邊釣魚的老頭看著水裡的浮漂發呆,下遊有洗衣服的婦人拿著搗衣棍捶打著衣服,戴著帽子的老人用大毛筆沾了江水在河岸上題詩,水鴨成雙結對地從江麵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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