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1 / 2)
紀雲蘅很少傾訴。
大多時候是因為她沒有可以傾訴的對象。
在小時候她被欺負, 受凍挨餓,活得辛苦,自然是滿腹委屈。
可是母親逝去, 唯一對她好的蘇漪也根本無法插足紀家的事。
年幼的紀雲蘅抱著蘇漪的脖子哭訴那些不好,蘇漪聽後就上紀家鬧,最後的結局也隻是被抓進衙門,吃了幾日的苦頭砸了很多銀錢才放出來。
蘇漪對這些無能為力, 隻能年復一年地往紀家送銀子, 隻以此期盼紀雲蘅能過得好一些。
隨著紀雲蘅漸漸長大, 她逐漸明白這些都是無用的。
就像她的哭訴改變不了自己的現狀, 還會讓蘇姨母徒增煩惱, 白白浪費銀子。
紀雲蘅漸漸學會沉默, 學會自己舔舐傷口, 無人傾訴, 於是眼淚就成了唯一的宣泄。
她方才聽許君赫說起過去時,思緒亂成一團。
想起曾經意氣風發的外祖父含冤而死,想起千嬌萬寵的娘親鬱鬱而終, 想起那些被掩埋的真相,那被無辜害死的太子, 紀雲蘅隻覺得心痛,所以眼淚就順著落下來。
但許君赫嘴裡的笑話半真半假,他的指腹落在紀雲蘅的臉上,不知是接住了淚珠還是點在她眼角的那顆痣上,總之力道是極輕的。
他會少見地露出那麼一絲溫柔來,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那雙漂亮的眼睛裡除卻浮於表麵的笑以外,還沉澱著許許多多別的情緒。
「不準再哭了。」他如此要求紀雲蘅, 隻是語氣並不強硬,更像是打著商量一樣,「眼淚才是最無用的,知道嗎?」
紀雲蘅是沒想明白眼淚需要有什麼用處,但她忽然想到,她似乎沒有在許君赫的眼中看見過淚水。
不管是他身上負傷,狼狽地坐在那個小木屋裡,還是宮人傳報殷琅的後事,亦或是他瞎了的那些日子裡磕著碰著,他都從未流過一滴淚。
從前隻聽別人說誰的骨頭硬,誰的骨頭軟。
紀雲蘅似懂非懂,認為所有人的骨頭都是相同的,沒有軟硬之分。
而今看著站在麵前的許君赫,她才意識到,原來骨頭真的會分軟硬。
許君赫就有一身的硬骨頭,那些攻擊打在他身上會讓他痛,卻無法折斷他的骨。
「日後你隻相信我的話,有什麼不知道的,直接來問我就是,不準再隱瞞。」
許君赫又霸道地要求她,「快答應。」
紀雲蘅茫然地「啊」了一聲,都來不及細細思考,在他的催促下應了一聲,「好。」
紀雲蘅想了想,又為自己解釋:「我沒有不信你。」
她對許君赫的確是非常信任的。
哪怕是杜岩先入為主地將太子說成她的外祖父,還說裴氏是被皇家所害,許君赫來泠州是為了殺掉能將供舊事翻案的證人。
紀雲蘅都並未選擇相信。
許君赫微挑眉梢,秋後算賬,「那先前姓杜的找你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你為何不告訴我?」
紀雲蘅就如實道:「我想,或許你知道了會生氣。」
許君赫心道他何止生氣,還要拔了那杜岩的舌頭,活剝了他的皮。
他冷笑一聲,「先前我眼睛瞎了,行事不便,老實了一陣,如今我眼睛好了,還能讓他們繼續耀武揚威不成?」
紀雲蘅縮了縮脖子,覺得他的笑容陰沉沉的,莫名帶著股戾氣。
隨後許君赫將兩幅畫都收了起來,本打算都給紀雲蘅,但紀雲蘅卻不收。
她覺得這畫十分珍貴,最好還是讓許君赫來保存著。
許君赫自然沒有異議,更重要的是,他有點煩惱紀雲蘅要搬走的事。
本來是他瞎了眼所以紀雲蘅才主動要上山來照顧他,雖說也沒有給他端茶倒水,更多的是在殿中陪伴,但現下他眼睛好了,自然是沒有借口去強留紀雲蘅。
他本想閉口不提,將這事糊弄過去,卻沒想到紀雲蘅心裡門清,下午就提出了要回家去。
她來的時候也就帶了幾套衣裳,走的時候也隻帶了那些,抱著小狗在院中與施英道別。
許君赫站在窗邊一言不發,看著她笑著與自己道別,其後背著行李像她來時那樣,輕鬆地離開了。
施英將紀雲蘅送到行宮門口,折回來的時候發現許君赫還站在窗邊,他長嘆一口氣,說道:「奴才還以為紀姑娘會為了小殿下留下來呢?」
「她為何要因為我留下來。」許君赫微微皺眉,反問。
「倘若她心留在這裡,人就不會走了。」施英說著,便頗為失望地搖搖頭,「隻可惜紀姑娘的心似乎不在小殿下的身上呢。」
這話就十分不中聽了。
許君赫擰起眉頭,繼續問:「緣何她的心要在我身上?她的心就不能在她自己身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