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舊金山往事（1 / 2）
距離決戰結束已經過去了三天，由於信息的閉塞，這場曠世大戰並沒有像過往信息時代那樣迅速傳播開來，如今人們的通訊方式不說復古，至少也倒退到了一戰之前。因此，耶夢加得隕落的消息並沒有很快地傳達到天南海北，世界各大洲的人們還不知道統治了這個星球長達三年的君王已經死去，他們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從束縛中被解放了出來。
在耶夢加得化霧消散的同時，世界上所有的武裝機器人也都停止了運行，看著街道上那一台台僵立不動的A-Ⅲ，人們一開始還警惕地覺得這是新的誘敵戰術，這些機器人曾晝夜不休地追殺幸存者，它們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人類。後來有膽大的人試探性地從廢墟的陰影裡走了出來，他們在A-Ⅲ身邊來回走動、蹦蹦跳跳，A-Ⅲ仍然如雕像般靜止，他們興奮地朝其他人大聲呼喊，於是越來越多的人走到了太陽底下，他們這才確信局勢已經發生了重大的變化。
陳遙知道自己有義務將戰爭勝利的好消息送達到五湖四海，但在這之前，他還有最後一件事需要完成。
五輛裝甲運兵車正在廣場集結，這也是基地僅剩的五輛裝甲車，剩下的都在那場大戰中被摧毀了。
三天前，那台名為「奧丁」的超級人工智能向他們下達了最後的命令——出發前往南京。沒人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奧丁隻是聲稱這是根據計算得到的結果，完成這件事，他們的使命才算真正結束。
趙正明說：「大家都準備好東西了嗎？準備好了我們就出發，這件事越快完成越好。我想大家也都跟我一樣，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了吧？」
眾人齊聲應和，加快了動作，他們正在把最後的武器裝備運送上車。
陳遙不解地問月語桐：「真是奇怪，仗都打完了，還帶上那麼多裝備，有必要嗎？明明已經沒有敵人了。」
月語桐聳聳肩：「誰知道呢？這都是奧丁的安排，它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咯。」
「奧丁，就是那台人工智能？」陳遙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無臉男的形象，「它不就是一台機器嗎，機器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們為什麼一定要照著它說的去做啊？」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起初反抗軍隻是一支不到一百人的小隊而已，能發展到如今這麼壯大，奧丁功不可沒，它遠不止是我們的智囊那麼簡單。奧丁曾是世界上最強大的人工智能，運用的是最先進的神經網絡技術，統括了人類所有的智慧和情感，這些年反抗軍高層的決策有一半是它做出的，而且它的決策從來沒有出錯過，似乎隻要照著它說的去做，我們就永遠走在正確的道路上，我們如今的勝利，說不定就有奧丁的一份功勞。它很強大，但同時也很可怕，它是一台比人本身還要像人的機器。」
「比人更像人的……機器？」莫名的涼意爬上頸椎，陳遙反復咀嚼著最後這句意味深長的話，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正如月語桐說的，這很可怕。
人工智能太像人並不讓人覺得舒服，它們說到底隻不過是人類的助手而已，當它們的智慧不斷地向人逼近時，事情就變味了。AI取代人類什麼的，他在影視作品裡看過太多次了，所以才更不希望在現實中看到這樣的場景。
陳遙問：「奧丁有說為什麼要讓我們去南京嗎？」
「沒有，它什麼都沒說。」
陳遙扌莫了扌莫鼻子，模樣有些躊躇。
月語桐疑惑地問：「怎麼了？」
幾秒後，陳遙才慢吞吞地回答：「我可以……不跟你們一起去嗎？」
月語桐有些驚訝：「為什麼？」
「總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你沒有這樣的感覺嗎？戰爭已經結束了，奧丁的工作已經完成了才對，這時候又對我們下達了一道新命令，卻沒有說明原因，到底是什麼用意？」
陳遙下意識地覺得，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洶湧的暗流正在湧動。
「你在懷疑奧丁？」
「懷疑倒是算不上，我隻是覺得，不應該讓一個AI去決定我們的未來，人是有自主意誌的生物不是嗎？」
月語桐用很嚴肅的目光上下打量著陳遙，片刻後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她攤開雙手：「本來還想反駁你幾句，但仔細一想，你說的確實有道理，所以也就算了。但這件事我無法決定，你得去跟趙司令說，隻不過我估計他不會批準你的申請，別看他年紀輕輕，卻是個老頑固，實際上倒不如說大家都是老頑固，奧丁決定的事情，就認準是對的。讓AI去決定人類的未來確實很荒謬，但人就是這樣的一種生物，正因為有著自主意誌，才更不願去做冒險的事，過去積累的經驗告訴人們，隻要緊緊地跟隨奧丁的腳步，就永遠不會誤入歧途，因為奧丁不會犯錯，它提供的方案永遠是人類能做出的最好的選擇。」
陳遙其實可以理解他們的想法，「改變」對於人而言是件非常困難的事，一件事既然已經無數次地證明是對的了，為什麼還要在未來的某個時刻突然去懷疑它呢？如果換做是他處在趙正明的位置上，大概也不會同意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請求。畢竟不是人人都是伽利略，連亞裡士多德這樣的科學先哲都有勇氣去懷疑。
這時，葉曉琳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她正徑直朝這裡走來。
陳遙剛想打招呼，對方卻先開了口：「陳遙，奧丁找你。」
「找我？」陳遙驚詫地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對。」葉曉琳的回復仍就是那麼簡短，卻莫名地藏著不容分說的威嚴，仿佛隻要陳遙敢說一個「不」字，就會有看不見的獅子一口吞了他似的。
「這……」陳遙不停地撓頭，他剛才還在和月語桐談論奧丁，現在又被奧丁親自「接見」，這多少有點小學生背地裡說老師壞話被發現了、然後被叫到辦公室的味道，難免不讓人浮想聯翩。
月語桐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你不是正好有很多問題想問嗎？當麵問它好了，我覺得如果是當麵質問的話，那個家夥還不至於藏著掖著吧。」
猶豫再三，陳遙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好吧，我知道了。」
「跟我來。」葉曉琳朝陳遙揮了揮手。
陳遙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多餘的話，其實陳遙嘗試過開啟話頭，可眼見葉曉琳一直沒有搭理他，也就識趣地沒再開口。
他早就從袁棟那裡聽說了身邊這個栗色短發少女幾乎是憑借一己之力乾掉HA-Ⅲ的事跡，不得不打心底裡佩服這個女孩。他乾掉耶夢加得，靠的尚且是機械降神般的超能力，可葉曉琳乾掉HA-Ⅲ，卻是自身實打實的實力。一個人靠槍殺死一頭大象不是什麼稀罕事，但如果有人赤手空拳打死了一頭老虎，那就不一樣了，得是武鬆這樣的絕世高手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