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戲魁(2 / 2)
「唉,也不知師哥你這張臉是怎麼生的,我要是個女人,隻怕見你一眼,往後的日子都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了。等你成親的時候,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肝腸寸斷啊!」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搭著。
「誰說不是呢,蘇爺如今可是實打實的名動京華,都說您是天人下凡,多少人那可是日日夜夜盼著你登台亮相呢!」後麵的經理也湊上來一句,多少年了他那一身裝扮還沒變,變得是臉,鬢角斑白,眼角生紋,視線一掃長街上的人,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算下來,也就打跟著蘇爺這些年,才是我最風光的!」
蘇青收回搭著的手,把外套抱在手裡,淡淡道:「有什麼好風光的,前些日子,不還有些學生說戲子誤國麼?以前總有一些酸丁說我是什麼國之將亡,必出妖孽,好不容易過去了,如今這些讀書人又說我誤國誤民,前些個日子去廟裡找相師看了看,結果那廝看都沒看,隻說我眼角生痣,注定半世漂泊,浪盪流離,難得歸宿!」
「哎呀,都是些坑蒙拐騙的把戲,師哥你可千萬別信他,最後你可是沒瞧見大師哥氣的,把那家夥的牙都打掉了!」
程蝶衣見蘇青又提這檔子事,當下有些不樂意。
「就你這長相還怕娶不到媳婦?那謝家小姐當初可是心心念念的等著你呢,你可真是狠心,連人家出閣都不去送送!」
「……」
蘇青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人家出嫁,嫁的可是高官,你讓我一戲子去送?這合適麼?」
「戲子怎麼了?蘇爺這話可就不對了,古往今來,也唯有您把伶人做到這個地步,以前可都是唱戲的求著人聽戲,現在誰想要聽您的戲,還得看您的心思不是,我那門檻都被求戲的人踏破了!」
經理這阿諛奉承的技巧算是越來越好了。
等長街行了一半。
「得嘞,要進樓子了,蘇老板您留神!」
隻說三個人剛下車。
長街兩側的人流瞬間如決了堤似的,朝這邊圍過來。
「碼後碼後,擠什麼,往後,這還沒進去呢!」
戲樓的管事早就候在那,領著幾個身強力壯的夥計護著。
「蘇爺,今個聽說袁四爺也來了,還想請你到府上唱一曲呢?那麵子可是大了去了,您看?」
經理一邊領著三個人,一邊低著月要身探著心思。
蘇青淡淡道:「有什麼說道麼?」
「有,肯定有,聽說袁四爺知您愛舞劍,費了好大力氣收了一柄價值連城的古劍,可吹毛斷發,斬釘截鐵。」
經理見他開口,立馬笑著應道。
隻在一行人的簇擁下,幾人走進了戲台後的雅間。
「行了,蝶衣,小樓你們兩個先扮上吧!」
蘇青擺擺手,按照以往的慣例,最後出場的才是他,否則他擱前麵,後頭就沒別人什麼事了。
他坐在那收拾著衣裳,和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無非是一些奇人怪事的趣談。
這轉眼都十年了,再過幾個月,入了冬,他們三年效力便算是圓滿了,如今是一九三四年,他可是一點點的在心裡掐著時間。
「嘿,哪來的窮要飯的,這是你能來的地麼?快出去!」
「讓俄進去,俄真滴認得蘇老板,俄家老漢讓俄來尋他——嗚嗚——」
門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吵鬧,男人的嗬斥,女人的哭鬧,還有小孩的啼哭。
蘇青聽的一奇,這好像是陝北的方言。
「怎麼了?吵成這樣!」
管事忙應著:「剛才也不知道從哪竄進來個女的,帶著兩個孩子,說是要見你,要我說啊,肯定是為了見您一麵想出來的折,您安心上妝,權當沒聽到!」
他這十年前五年沒出過戲園,後五年沒出過京城,能有什麼人找他,真正認識的,有情分的,也就當年不告而別的馬王爺了。
喝茶的動作忽然一頓,蘇青目光一閃,他抿了口茶,慢條斯理道:「讓她們進來吧!」
管事「哎」了聲,沒一會,這門外頭就見一個蓬頭垢麵的女人手裡拉著個半大的孩子,背上還背著一個繈褓裡的娃娃。
一個比一個瘦。
「進來吧!」
那女人啜泣著,但還是走了進來。
她盯著蘇青瞧了幾眼,爾後遲疑道:「俄家男人姓馬?蘇老板認得不?」
蘇青剛要說話。
女人忽然語帶哭腔道:「他死了!」
隻待三字一落。
屋內驟聽。
「砰!」
一聲脆響,但見木椅上青年雙眼陡凝,手裡的茶杯猝然爆碎開來。
瓷杯成粉,簌簌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