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黑子(1 / 2)
規矩二字,放在這西北荒漠,倒不如把「矩」改成「距」。距離,天高皇帝遠,離皇權近了,這才有規矩,有約束力,有法律,可在這皇權邊緣之地,所謂的「規矩」自然就是沒有規矩。
何況宦官當道,朝野混亂,規矩自然更弱了,天下人自顧不暇,談什麼規矩。
在這裡,論的是誰的刀子利,誰的武功高,誰的命長。
隻要活著,做什麼都是規矩。
就像現在,你露出了馬腳,別人就會認為你好欺負,能肆意揉捏一下。
蘇青抿了抿乾裂的唇,隻覺得嘴皮子的肉都打了卷似的,天氣酷熱且乾燥的厲害,然後順手抄起了身旁立在牆邊的西北刀子,挑了塊空地走去。
塵沙飛揚,蹚土掠起。
那四個打家劫舍的馬賊立馬就跟著跑了出來。
一口帶著依稀血絲的唾沫吐在了沙塵上,蘇青眯眼嘲弄道:「找死還嫌跑的不夠快,要搶著來?痛快些,一起上吧!」
四人見他這副模樣,彼此相顧一眼,也不廢話,一招手立馬各站一角圍了上去。
沒有囉嗦,乾脆直接,一言不合就是生死相向,就像這片腳下的沉默的戈壁荒漠一樣,無言,簡單。
何況刀客的嘴是用來喝酒吃肉的,用來說話的,是他們的刀。
不過,蘇青現在或許還算不上一個刀客,他是練刀,但真要用刀殺人這還是頭一回,未來也許會是一個刀客,又或許是一個劍客。
現在,他麵對的,是群打家劫舍,殺人擄掠的刀客。
他的劍已是淩厲快疾,刀呢?
刀也快。
許是見四個人太過磨蹭,蘇青已等的不耐,他腳跟一掂,身子已點足而起,奔走如飛,手腕一轉,手中的刀子立時也「嗡」的一轉,發出蟬鳴似的震響,在他掌心翻飛起來,雪亮刀身在朝陽下豁然亮起耀眼金光,化作一片快疾的寒影,像是帶著冷冽殺機,令人遍體發寒。
明明是直身單薄的長刀,可他現在使來,卻是大開大合,倘若換成一柄大刀,不知又是何等場麵。
黃沙滾盪,似也被這殺機所駭,四人眼神泛光,不知是驚是懼,還是喜或是怒,右手握刀一揚,裹刀的席子已化作散落的蒿草,被風卷起,四個人揚刀齊齊圍上,腳下亦是快疾。
能在這鬼門關的地方混,又怎會是什麼庸手。
電光火石間,飛旋的刀影已和四柄刀子相遇,塵沙驚起,黃土飛煙。
「叮叮叮叮——」
不遠處,正趴在地上,趁機吞吃著盤子裡肉片的少年驀然聞聲抬起頭來,定定的望著被飛塵籠罩的幾團刀光,和那交接的幾道身影。
「哥哥,快吃啊!」
女孩見他愣神,趕忙說著。
他們被拴在屋簷邊的旗杆上,雙手背後,被勒著雙腕。
少年沒說話,卻是一腳踢碎了盤子,在女孩的茫然中,掙紮著拿起一塊碎片,背著身割著繩索,然後才悄悄小聲道:
「噓!」
與此同時。
「啊!」
一聲慘叫。
就見一條提刀的斷手揚著飛灑的血珠,高高拋起,然後又重重墜地,落地猶在抽搐。
斷臂之痛,隻疼的那個馬賊倒地哀嚎打滾。
「叮叮叮——」
又是一陣快疾的交鋒。
風塵裡一道人影腳下邁著奇怪步子,滑溜無比,在另外三人間騰挪輾轉,好似條泥裡的泥鰍。
驚鴻一瞥。
「噌!」
而後腳下一停,鞋底帶起沙礫的滾動聲,他已停了下來,刀也停了。
刀身顫鳴如鍾聲餘音,漸歸散去,鮮紅的血水,此刻才趁機沿著刃口逃也似的濺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