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鳶(1 / 2)
秦王看著我,氣極而笑。
少頃,他將那帛書丟在案上,道:「你忘了一件事。」
「何事?」我問。
「你既是孤義妹,便與大長公主同輩,元初須認你做姑姑,你如何與他成婚?」
我說:「我與元初一向不計較這許多,殿下要是覺得不妥,便認我做女兒吧,正好殿下仍無子嗣,我日後生下兒女,定然教他們叫你一聲外祖父。」
秦王的嘴角抽了一下。
「還有一事,你也忘了。」他說,「無論是這帛書,還是桓氏,或是明光道,將來的命數都捏在孤的手上。孤若要食言,乃輕而易舉之事,你不怕麼?」
他終於說出了真心話,果然不能抬舉,無恥老賊。
我說:「我方才見殿下與曹叔相談甚歡,莫非便要翻臉不認人?」
秦王閒適地倚在闌乾上:「孤甚為敬佩曹先生,自不會為難他,不過曹麟身為明光道教主,又是甚前朝真龍,就算孤要放過他,隻怕別人也不願。」
什麼別人,淨扯些托辭,這分明是與我抬槓。
我說:「董貴嬪宮中所供奉的神龕裡,除了廬陵王和都安鄉侯董祿的牌位,還有一塊空的。殿下可知曉?」
秦王似乎聽出了我話中有話,微微抬眉。
「何意?」他問。
「上回我見到時,董貴嬪說那是她死去的二兄,名董紳。」我說,「董紳曾是我外祖父衛倫門客,董貴嬪小心於此,故不敢寫明。董紳一支後人斷絕,也向來令她耿耿於懷。她恐怕尚不知曉,曹麟正是董紳之子,也是她的親侄兒。」
秦王目光定住。
「曹麟?」他說,「你怎知?」
我說:「我既是太子妃衛氏親生,那麼衛氏那兒子又從何而來?曹麟的身世,曹叔和黃先生都知曉,殿下一問便知。」
秦王沒有說話,盯著我,喝一口茶。
「殿下,」我說,「董貴嬪為殿下操勞半生,當下已是垂暮之年,殿下若給她帶回這般好消息,豈非大善。」
「此事,你早已知曉?」秦王道。
「正是。」
「先前為何不說?」
我微笑:「先前殿下與明光道還未議和,自是為了防著殿下抹不開表親情麵,把江山都送給了明光道。」
秦王冷冷道:「你信不信,孤當下便可讓人將你綁了,拖出去斬首?」
「當然信。」我說,「殿下當下大權在握,金口玉言,自可隨心所欲。不過有一事,殿下須得想清楚。殿下前番生病時,服了許多藥。」
秦王一愣。
我說:「那藥中有有一味,甚是不尋常,用的是蠱引,名曰一線牽。此藥一旦服下便不可解,殿下若做下背信棄義之事,便會毒發。」
見他微微變色,我即刻道:「殿下莫慌,這毒即便發作也不甚要緊,不過會得些早泄不舉,半身不遂,中年癡呆之類的小毛病,於性命無礙。」
秦王忽而笑了起來。
「你這等下九流的威脅,不過騙騙毛賊罷了。」他說,「真以為孤會信?」
「信不信,自是由殿下。」我一臉純良,「我不會害殿下,就像殿下不會害我一樣。」
秦王注視著我,也不知道他信是不信,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鎮定模樣。
「你要離開雒陽,是麼?」他忽而道。
我未想到他問起這個,點頭:「正是。」
「要去何處?」
「還未想好。」我說。
「還回來麼?」他問。
這話的聲音略有些低,帶著莫名的溫和。
我看著他,有些詫異。
「興許。」我說。
秦王沒答話,望著水榭外的,少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孤今日累了。」他繼續拿起荷葉包,將一把魚食撒入水中,「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