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竹馬竹馬(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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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語白心中雖有人選,可世家之子入宮,還是要一層層的考較下來。

策論,武藝,一篇篇看下來,最終剩下的人中果然齊慎為其中最優。

「我要走了。」沈醇放下那篇策論說道。

齊語白朱筆一滯,放下了筆道:「何時回來?」

其他各國使臣早已返回,沈醇在京中已待了十日,縱使有通商之事需要商議,也不宜再拖下去了。

「得空就回。」沈醇輕擁住他笑道,「我們隻是暫時分開,別難過。」

齊語白心中不舍,手指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襟,這段時間他太過開心,幾乎忘了他還會離開,一年,在宮中十幾年都過去了,一年卻顯得尤其的漫長。

沈醇輕托起他的臉頰,看著那雙眸中沉澱的不舍和哀傷,低頭笑道:「阿白,期待我們的下一次見麵吧。」

齊語白眼睛輕輕放大,已然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們不是分別,而是在等待下一次的見麵,期許著,盼望著下一次見到他的模樣。

「好。」齊語白輕輕應聲。

一夜的恩愛纏綿,齊語白再次醒來時看到了空盪盪的床榻,枕頭上還留著那個人躺過的痕跡,手指觸碰過時好像還殘留著那個人身上的餘溫。

期待下一次見麵。

他起身時覺得脖頸處有東西輕落,手指撚著那物放在眼前,卻發現那是一枚狼牙,邊角用金包裹,其上的紋路……這是沈醇平時戴在脖子上的東西。

失落的感覺好像被這枚狼牙撫平了,手心緊攥,起身時卻發現發尾處好像少了一截。

青絲,情絲。

「陛下,您醒了麼?」殿外傳來問話的聲音。

齊語白下了床道:「進來吧。」

快馬奔馳,沈醇看著手腕上編織纏繞的發絲笑了一下,不知道阿白有沒有發現自己剪他頭發的事。

……

世家之子最後考核,七位青年依次入殿,皆是神采出眾,隻不過鶴首之中還有麟角。

那立於中間的青年,或者說男人,隻身形樣貌便與其他人大有不同,眉宇極飛,五官硬挺而俊美,即使穿著袍服,也難掩身上久經戰場的殺伐之氣。

為帝王者,該有如此不怒而自危的氣勢,但殺氣未斂,比之沈醇還是略顯青澀了些。

「參見陛下。」諸人一起行禮。

「平身。」齊語白說道。

「多謝陛下。」眾人皆起。

一應考核,塵埃落定。

北湘王次子入宮,立為儲君,溫相任太傅之職加以教導。

同年恩科已開,溫相之子入試,高居榜首,官拜三品,同為太子授課。

夏日已到了末尾,葉片的顏色深到了極致,天色仍然炎熱,蟬鳴之聲卻不比正夏時有力。

殿內置了冰,倒難得帶來了幾分清涼,齊語白看著外麵道:「快要入秋了。」

「陛下……」大太監欲言又止。

「朕出去走走。」齊語白起身道。

大太監拿起傘匆匆跟上:「陛下,小心曬著了。」

日頭輕遮,愈發有幾分悶熱的感覺,齊語白行至書房外製止了大太監的聲音,遠觀其中。

此處倒未放冰,屋舍四處通透,清風徐徐,殿閣之上溫瑞卓正拿著書講著什麼,坐於其下的男人姿態端正,正在認真書寫著。

齊慎於治國上頗有天賦,隻是殺伐之氣太重,如今倒像是戴上了口嚼的老虎。

「走吧。」齊語白看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齊慎看向了窗外離開的背影,他雖對京城了解不多,卻知皇帝的心不在這宮城之中。

「殿下,專心。」溫瑞卓看向窗外,不見任何東西,出言提醒道。

齊慎回眸看向了他,重歸書中:「是。」

這小太傅倒不負京中之名。

齊語白未回殿中,而是停留在了那棵大樹下仰頭看著,葉片掉落,濃綠的邊緣已染上了褐黃色,上麵的果子掉落了許多,不再是綠色,而是黃褐色,偶爾墜落,倒讓他想起了當時他在樹上亂丟的情景。

隻是現在想上去已是不能。

「陛下,工部尚書求見。」大太監說道。

齊語白思緒打斷,轉身道:「讓他稍等。」

已經過了幾月,也見了兩次,雖心中長懷期許,卻也隻能將自己埋身於朝政之中,才能暫緩思念。

議事完畢,奏折紛發,殿中的燭火已然點了起來。

齊語白側躺在床上,手中扌莫著那枚狼牙:「也不知他在南溪做什麼……」

夜色已深,從梁上落下的身影立在了床前,垂眸看著那握著狼牙睡的正熟的人,輕輕靠近,手指輕碰,床上的人驀然睜開眼睛,手伸到了枕下,匕首已揮了過來。

然其刀刃卻在未曾收勢時被來人手指夾住了,一聲熟悉的聲音輕笑:「好凶。」

齊語白輕滯,在看清人影時手鬆了,匕首落地,他幾乎是下意識擁了過去,尋覓著彼此的呼吸:「沈醇……」

「阿白。」沈醇擁住了他道,「好久不見。」

「我好想你。」齊語白捧著他的臉,有些按捺不住的口勿了過去,下一刻便被深口勿住壓在了床榻上。

他來了,也讓他滿心的喜悅都快要溢出來了。

衣物纏繞在地上,燭火明亮,齊語白坐在湯池邊上細細的梳洗著男人的發絲,看著他輕閉的雙眼微微出神。

池水中的男人發絲散落,有一些入了湯池,容顏慵懶而昳麗,帶著一種饜足後的容光煥發,讓齊語白想要說他瘦了都沒發現他哪兒瘦了。

「南溪事情很多麼?」齊語白問道。

沈醇輕輕睜開眼睛,看著池邊褻衣濡濕的人道:「在忙夏收之事,所以來晚了些。」

「一路來辛苦了。」齊語白看著他睜開的眸,其上纏繞著湯池氤氳的水汽,實在讓空曠許久的人難以忍耐。

或許他本就是個好色之徒,齊語白放下了手中的發絲,手指想要去輕碰時卻被拉住了腳踝,驀然入水。

水花飛濺,他一時不防搭上了對方的肩頭,被穩穩抱著靠在了岸邊。

沈醇低頭看著略有驚慌的人,輕輕湊近笑道:「阿白,還想來。」

「我明日不上朝。」齊語白環著他的肩膀道。

「明白了。」沈醇笑著口勿住了他。

隻是一次,哪裡足夠緩解長久以來的思念呢。

紅燭照了半宿,然後一瞬間全部熄滅了,小太監乍然回神去看:「公公。」

「陛下未傳就是沒事。」大太監鎮定道。

殿內燭火分散的可不少,真想一瞬間全部熄滅,也就隻有南溪王能乾這事了。

大太監猜的沒錯,第二日果然見到了穿著陛下褻衣的男人。

「傳早膳。」沈醇說道。

「是。」大太監低頭道。

他既穿了,就是陛下允許的,他這個奴婢少說話多做事才是正理。

齊語白半睜眼睛時聞到了飯菜的香味,緩緩從床上爬起,卻見簾帳從外掀開,男人已穿著妥當,湊近親了一下,將他從床上抱了出去:「陛下醒了。」

抱至桌邊,擦臉漱口,一旁的大太監一一伺候,然後端著東西出去了。

「阿白,想吃哪一道?」沈醇看著懷裡出神的人道。

齊語白看著他緩緩回神,驀然看向了門外道:「他……他怎麼進來了?!」

「他知道,有人幫忙,我也好在此處多留幾天。」沈醇執起筷子道,「可惜蘭月不在,要不然更方便。」

「她封了郡主,記在康樂王名下,住在王府,不方便再來伺候。」齊語白說道,「不對,你何時讓他知道的?」

「上次。」沈醇笑道,「忘了告訴你了。」

「罷了,他也忠心。」齊語白道,「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張嘴。」沈醇夾了菜道。

齊語白張口咬下,覺得這事還是有那麼一絲微妙的不對,沈醇在他這宮中比他還像皇帝,他才像那個寵後。

沈醇在此處留了三日,在床上的人熟睡,天色尚黑時上了宮城的頂上,往外掠去。

宮中侍衛不聞,身後卻驀然傳來了破空之聲,沈醇側身握住那箭,看向了宮室一處執著弓的男人。

他穿著明黃的褻衣,身材修長,眸色淩厲,明顯是新選定的太子。

果然如阿白所說,武藝精湛,滿宮裡無人察覺,他卻察覺了。

齊慎箭羽被截,同樣驚訝異常,他的箭力道極大,一般人即便擋住都難,更何況背後察覺直接握住。

月光下那人立住,身上的配飾輕晃,齊慎握緊弓身出聲:「南溪人?」

然話語出口,箭羽飛來,他提弓提防時,那箭已沒入了他耳側的牆中。

未用弓!

如此力道,唯有傳聞中連送兩關的南溪王。

他回神之時,那人已落在了他近前的屋頂,月色明亮,樣貌也如傳聞中一樣昳麗,隻是很危險。

這是齊慎打仗以來的直覺,這個人比他以往所遇到的所有人都要危險!

難怪能在皇宮中出入自如。

「南溪王來我尚朝皇宮做什麼?」齊慎未見他攻擊,仰頭問道。

箭不是偏了,而是故意射在那裡,這個人沒想要他的命。

「你知道我與當今陛下的淵源。」沈醇笑道。

既然發現了,就不能真的製造誤會,若讓人以為南溪有變,還是比較麻煩的。

齊慎聽過一耳朵,當今陛下替嫁之事,十幾年的女兒身,而後暴露,一舉奪得帝位。

新帝勤勉,且行事細膩周全,並不像閨閣養出的人,或許就與嫁去南溪半年有關。

新帝是南溪王後,齊慎開口道:「你想通過新帝控製尚朝?」

「若想控製,何必選你做太子。」沈醇看著他沉吟道,「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要不換一個。」

齊慎:「……」

他還在他麵前。

「你既知道了,我也不妨告訴你。」沈醇看著他道,「待你能理一國朝政時,我會帶他離開。」

「既不想要帝位,為何要奪?」齊慎問道。

「為帝王,才可平帝王所下之事。」沈醇說道。

齊慎明白了,是為了元後家族,這種事隻有元後唯一的遺子可平。

故而新帝不選妃,不立後,選王公貴族的子弟為儲君,都是為了重回南溪。

新帝愛民如子,他若在南溪,或能製止戰亂。

齊慎放下了弓道:「如此,多謝南溪王了。」

他能成為儲君,還多虧了新帝無意帝位。

為了一個人可舍帝位麼?

「不客氣,當時我隻教了阿白半年,他就懂治國之道了。」沈醇笑道。

齊慎:「……在下定當盡力。」

「回見。」沈醇起身離去,幾個起落已不見了蹤影。

齊慎則轉身看向了那深深沒入牆壁的箭羽,拔出時,箭尖卻留在了裡麵。

當日他在北海,聽聞樓關之事,隻想著若他在,必不會讓虎門關失守,如今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人,他還遠遠不及。

……

時間匆匆入了冬,沈醇又進京了一次,這一次分別時,齊語白整理著他的鬥篷道:「冰雪封了草原,就不要亂跑了。」

那一次的風雪已讓他見了天地之危,雖然會思念,但更想他平安。

「好,雪若下的大了,讓人多灌些熱水放進被窩,炭火別燒的太熱,出入容易生病。」沈醇笑道。

「嗯,雪若太大,便不上朝了。」齊語白心下溫暖,「你路上慢些。」

「好。」沈醇低頭親了一下他的額頭,轉身離開。

齊語白眺望他的身影,卻已不見了人。

一個冬天,大概要有三四個月不能見了。

「陛下,太子殿下求見。」大太監過來道。

「讓他進來吧。」齊語白收拾思緒上了帝位。

齊慎的確天資出眾,如今比之他也未有不及,他一放權,對方攬權極快,應該用不了多少時日了。

大雪是在沈醇離開後的第三日飄落的,不過一夜便堆積的極厚,一個冬天斷斷續續,壓了不少房屋。

各處有受災情況,齊語白一應都交給太子處理,齊慎上下打點,甚至親力親為,又有溫相輔佐,送上的奏報連齊語白都挑不出半點兒毛病。

溫相為首,朝堂之人也試探著開始站隊,見陛下並不譴責,一應也皆聽了齊慎的吩咐。

「陛下這是有讓位之心啊?」朝臣紛紛揣度。

「溫相都帶頭了,太子也確實出色。」其他人議論道。

「你知陛下之意。」溫相站在府中看著雪景道。

「兒子知道。」溫瑞卓立在其後道,「太子能堪重任。」

「新帝登基,誰也說不準。」溫相嘆氣道,「且看以後吧。」

雪花飄落,齊語白裹著厚厚的鬥篷看著雪景,詢問著身後靜立的人道:「你想做皇帝麼?」

雖不在一處,但沈醇應該也在同賞一片天空下的雪。

齊慎心中略有思忖道:「想。」

「一登帝位,便不能任性了。」齊語白回首看了他一眼。

「此事臣省得。」齊慎說道。

齊語白從他的眸中看到了野心,有野心其實不是壞事,男兒建功立業本就是許多人追逐的事,隻是他選了另外一個追逐的方向。

齊慎比他更適合帝位。

「你說的這麼直白,倒不怕朕怪罪。」齊語白聲音微冷。

「陛下不會。」齊慎說道。

齊語白輕輕斂眸:「你知道什麼?」

「臣武藝雖不算卓絕,卻比宮中侍衛強一些,曾有一麵之緣。」齊慎說道。

「原來如此。」齊語白伸手接過了一片落下的雪花笑道,「既然他都認可了,那就讓你坐上你想坐的位置。」

不用一年,也沒必要非要耗上一年。

「多謝陛下。」齊慎行禮道。

寒冬已過,春水消融時重新開朝,然帝王卻直接宣了聖旨,讓位於太子。

朝堂之上對此事早有準備,倒不至於大驚,紛紛俯首稱臣。

登基大典準備,齊語白親授流冕,一切塵埃落定。

也就在當天,齊語白準備了十幾匹快馬,告別了京城。

馬隊踏泥離開,齊慎立於宮城最高之處眺望遠方。

「陛下,溫瑞卓大人求見。」太監說道。

齊慎轉身,步履略帶了幾分匆匆:「說是何事?」

「好像來請外放。」太監說道。

「外放?」

一隻飛鷹傳向了草原,沈醇接信時神色微動,直接調轉馬頭。

「大王,您這是去哪兒啊?」程木墩在他的身後喊道。

「王後要回來了!」沈醇打馬,馬蹄踏著殘雪已飛馳出了許遠。

「王後?!」幾人皆驚,紛紛策馬跟了上去:「大王您等等!」

馬蹄聲急,直接朝著草原的邊緣駛去,將所有人都遠遠的甩在了身後。

過虎門關,前往樓關,冰雪未消,綠意和雪色的交織中可見對麵遠遠疾馳而來的人影。

馬上之人遙相望,齊語白在看清人影時唇邊已出現了笑意,快馬輕騎,沈醇伸手時齊語白的手搭了上去,一如初相遇時,隻是這一次雙方手臂皆用力,齊語白視線微轉,已穩穩當當的落在了他的馬前。

踏雲嘶鳴一聲,直接調轉方向而去。

侍從們皆驚:「太上皇!!!」

「搶了就跑,你可真夠任性的。」齊語白笑道。

「不打一聲招呼就往邊關闖,被搶也是應該的。」沈醇打馬笑道。

「我等不及見你。」

「我也是。」

馬匹縱越,隻留下了歡笑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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