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龜靈吞屍|驗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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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此情景,周嶷臉色大變,立刻高聲喊起來,「快去找郎中來!」

跟在周嶷身邊的李延和其他賊捕掾愣頭愣腦地沒扌莫到風,周嶷隻好又喊了一次,李延這才敢快差人去辦。周嶷安排卞春花躺下,卞春花扶著床躺平,周嶷發現卞春花不小心露出的手腕上似有血痕。

「周頭兒、周頭兒,」一名賊捕掾提了一根鞭子,遞給周嶷,「你看這個。」

周嶷接過這根鞭子,這是一根柳條鞭,鄉人家裡多數都有這樣的鞭子,憑此駕馭牛馬。這根柳條鞭長約三尺,以柳條編擰而成,頭端有一條小紅線穗子,尾端裹了牛皮作手柄,柳條光滑,顯然是用了多年。把鞭子放在燭火前,能看到上麵殘留著些許的血跡。

「這秦良家是有牲口的,我為何沒有看到?」周嶷問亭長。

「秦良家沒有牲口,」亭長回答,「日間秦良都是擔柴去市肆或集上。」

「哦……」周嶷看著手裡的鞭子,雙眉緊蹙。

「周頭兒、周頭兒,郎中到了!」喊聲到,徐岱和幾個賊捕掾簇擁著縣邑的牛太常也到了。

牛太常並未做過太常,原是鄉裡的遊醫,所會的醫術半靠家傳半靠瞎捉扌莫。但牛太常身上終歸是有些能耐的,也當得起「懸壺濟世」四個字,治病救人,有了名聲,也學人穿起直裾襜褕,戴起緇布冠,雇起小童為他扛藥箱。再後來,又在縣邑支起醫館,成了遠近聞名的神醫,人們喊他「牛太常」,是戲謔,亦是肯定。

盡管如今是坐館的名醫,可縣裡人待他,一如當初對待那個走街串巷的赤腳大夫,徐岱跟幾個賊捕掾拖拽著他上了樓。牛太常平和,給賊捕掾們催得直喘粗氣,可臉上仍舊掛著略帶羞赧的微笑。周嶷見狀,畢恭畢敬地過去攙住了他。

「大半夜的,還要勞煩您老跑這一趟,實是無奈之舉。」周嶷攙著牛太常到卞春花床前,「樵夫之妻卞氏,年廿六,身孕五個月,似有……似有落月之兆?」

舊時有「男女授受不清」的說法,醫者多是男性,為女子問診時,要盡可能避免肢體接觸,大戶深閨中的女眷,病臥床榻,多怠容疲態,這樣醫者甚至不能看到她的麵容,就有了垂帳隔麵、懸絲問診。除去這些,為了給女患者問診,還會在女患者手臂上搭絲絹來避免肌膚之親,或是單憑詢問病情來開方抓藥。當然,凡此種種,都是高門大戶才有的,平民人家,能請得起郎中就不錯了,誰還會在意這些附贅懸疣。

同牛太常一起進門的徐岱,趁著牛太常給卞春花問診,湊到了周嶷身邊,低聲告訴他玄武神石那邊已經安排妥當。

周嶷點點頭,目光一直在牛太常的身上。有賊捕掾搬來木枰,牛太常坐下後即提起卞春花的手臂,為她把脈。卞春花的手臂一提起,袖子隨之滑下,正露出她的小臂。隻見變春華那條小臂上,竟然遍布細長的傷痕。周嶷和徐岱看著,默默交換了眼神。

「舉之不足,按之有餘,血脈雖如常,但有木在水,欲浮其上。」牛太常看了一眼卞春花的臉色,說,「氣血虛虧,但尚未盡涸,近來注意臥床,不要再隨意走動了。」

「多謝大夫。」卞春花氣息虛弱地回應。

牛太常起身,周嶷和徐岱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她的情況如何?」周嶷問。

牛太常挎著藥箱下了樓,走到屋外,才壓低了聲音對周嶷說,「她這是明顯的跌仆傷胎,好在尚不嚴重,我回去開個聖愈方,照方抓藥,以水煎服,每日一劑,早晚服用,不出十日就無大礙了。」

「多謝您了,」周嶷叮囑徐岱,「務必護送先生到家,一路小心,不可大意。」

送走了牛太常和徐岱,方轉過身,李延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深夜風涼,李延卻用帕子不停擦著頭上和脖頸的汗。

「怎麼樣,周頭兒,」李延焦急地問,「看出什麼了?」

周嶷沒有回答李延的問題,反過來問他,「最初發現秦良屍體的是何人?」

「夜值的賊捕掾元三,其母生病,急著回家探望,在河邊飲水消渴,見玄武石有異就上前查看,哪知道這一看……」

「元三就是本地人?」周嶷打斷了李延的話。

「對,據說這玄武神石,就是元三他爹帶人堆砌出來的。」

「元三現在何處?」

「跟我回完話,就著急瞧他家大人去了。」

「我現在去驗官那裡看爰書,就讓元三到驗官那裡見我。」

說完,周嶷抬腳要走,李延卻快走幾步,扯住了周嶷的衣袖,「周頭兒,你跟我交個底,這樁案子是不是忒難辦?」

「眼前看,是不容易,但要待我看過爰書。」周嶷對李延說,「現下已經有些眉目,但隻是猜測,要看過爰書方能確定。當然,若屍首骨肉殘亂,爰書不能為證,會更麻煩些。李縣尉你且放寬心,我查看過後,再與你分解。」

李延還想再跟周嶷說幾句,周嶷已經匆匆去了,命案要緊,李延自然也是希望辦案為要。周家是書禮門楣,世居鄴城,其父輩以詩文見長,曾赴「月旦評」求汝南許劭兄弟的一語風評。鄴城陷後,周家輾轉流落,來到郿縣。看透世事的周家長輩也不再求青史留名,隻求苟活於亂世,一簞米一瓢飲,加上周嶷的性格,便做起了賊捕掾的差事。

潛龍在淵,李延望著周嶷的背影,他總不免在心裡嘀咕,似周嶷這般的人物,生逢亂世,他真的甘心一直過這樣清平的日子嗎?

治所的官寺在縣邑的主街東側,寺門前有一對桓表,頂端各塑有一隻望天犼。一側的桓表旁是賊捕掾的更衣所,另一側的桓表旁則立有建鼓,建鼓前放著執桴,建鼓後的門塾裡常年有人值守。進入寺門,站在庭中正麵就是縣令日常處理公務的廳事,周嶷慣少進出廳事,他都是在兩側的廂房中受事。而驗官用來停屍的殮房,則在廳事後麵,於諸曹小吏處理各曹事務的地方外,另辟暗室,由單獨的甬道進出,甬道設有側門,門楣上有巫覡留的符文儺畫,用以辟邪。但官寺裡的人員前來驗官的殮房,從不走側門,他們都是走寺門。平日裡若非搬運屍體,人們也不會走側門,至於碰過屍體的人走寺門時,需要用桃枝蘸取混入雄黃的雨水,在身上拍打數下。

驗官姓楚,年屆六旬,長得瘦小枯攣,下頜長著短白的胡須,鬢髯倒很長。老楚從十二歲就跟著大人走進了殮房,而楚家做驗官已歷數代,據說從延光年間就開始了。因為楚家世代在寺門裡受事,連縣令見了老楚,都不免禮讓三分。老楚向來受之坦然,見到縣令也不行揖禮,往往點個頭,就算打過招呼。老楚譜大,大有大的道理,受事近五十載,不知多少縣令因他升遷去了扶風、天水,還有的去了長安、許都。

「若有人謗論,你老人家不必放在心上,」周嶷總是對老楚說,「莫講這小小的郿縣,便是渭水兩岸誰不知道你的名聲。縣令若不用你,自有別縣搶著來,也莫講別縣,恐怕郡守都要來登門。」

「郡守又不是沒有來請過我,隻是我年歲大了,還是喜歡縣邑裡待著,省去諸多麻煩。」老楚看了一眼旁邊的周嶷,不解地問,「倒是你,這縣裡一年到頭,十樁案子有七八樁事你辦的,有腦子,有手段,年紀輕輕,正該建功立業的時候,為何甘心躲在這縣邑裡?」

「楚伯,你是年紀大了嗎?你這話問過我上百遍,我也回過上百遍。」周嶷的目光仍在屍體的身上,「我這一生,隻想沉心於市井,不求效力於廟堂,功名富貴,倏起倏沒,有甚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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