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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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劍擦著裴英娘的手臂斬落在地,半臂袖子被削去一角,撕裂的金線在空氣中打顫,光芒刺目。

寶劍揮偏了。

廚娘蔡氏死死抱著裴拾遺的雙腿,乾擾他揮劍的動作:「十七娘,快走!」

裴拾遺一腳踢向蔡氏的月匈口,蔡氏悶哼一聲,仍然抱住他不放。

裴英娘沒有遲疑,爬起來就跑。

她不敢回頭查看蔡氏的狀況,生怕一回頭,就被裴拾遺抓住。

身後傳來裴拾遺的咆哮聲,他又追上來了。

裴英娘很害怕,很委屈,很憤怒。

可害怕、委屈、憤怒根本無濟於事,裴拾遺不會給她質問的機會。

她隻能咬牙拚命往前跑,才能保住性命。

發髻早就散開,簪環珠花掉落一地,眼前的回廊屋宇越來越模糊。

她真的跑不動了。

停下就是死,不停,可能也會跑死。

絕望之中,前方驟然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廣袖袍,圓領衫,月要間束玉帶,帶扣上鑲嵌的紅寶石晶瑩剔透。

他披著一身金燦燦的日光走進內院,眉心緊皺,麵容冷峻。

是個古板嚴肅,不好接近的人。

裴英娘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撲進那人的懷裡,緊緊抱住他的月要——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月要肢,瘦,但是暗藏力量。

她能感受到他月匈腔中奔湧的憤怒。

他不是個討人喜歡的兄長,但是個好人,雖然不喜歡她,卻真心為她打抱不平。

酸甜苦辣,萬種滋味從心頭滑過,劫後餘生的欣喜,很快被無邊無際的傷心難過淹沒。

她的阿耶,想親手殺了她。

裴英娘摟著李旦不放,把淚流滿麵的臉埋進他懷中。

李旦一言不發,眼底黑沉。

蘊著淡淡墨香的寬大袖子交疊在一起,把默默流淚的裴英娘掩在柔軟溫暖的袍袖底下。

裴拾遺的寶劍舉在半空中,將落不落。

李旦抱起裴英娘,寬袖輕掃,揮開銳利的劍鋒,冷笑一聲:「不過如此。」

裴玄之敢冒著觸怒母親的風險彈劾武氏族人,他以為對方是個頂天立地、風骨凜然的言官,有昔日魏公之風,現在看來,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能對幼小稚嫩的親生女兒揮刀的人,有什麼氣節可言?

李旦很想問一問太子,他知道他倚重的朝臣隻不過是個暴躁冷酷的莽夫嗎?

裴拾遺望著李旦的背影,忽然踉蹌了兩下,「哐當」一聲,寶劍從他掌中滑落。

羊仙姿奉武皇後的命令,前來裴家宣讀口諭,順便看了一場好戲。

她嘴角微微勾起:生父不慈,生母不聞不問,這個小娘子,果然是絕佳人選。

李旦命人在二輪車裡鋪上厚厚的錦褥,想把裴英娘放下。

才剛稍稍鬆開臂膀,胖乎乎的小巴掌立刻緊緊攥住他的衣袖,指節用力到發白。

她在發抖。

早上在內殿遇見她時,還是個興高采烈、滿麵紅光的嬌俏小娘子,眉心一點朱砂痣,殷紅可愛。

現在人抱在他懷裡,披頭散發,滿臉淚水,抬起髒兮兮的小臉蛋,可憐巴巴地仰望著他。

可憐又無助。

大概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隻是恐懼之下,下意識想求得他的保護,所以不敢和他分開。

她才隻有八歲,正是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年紀,應該和妹妹令月一樣,盡情玩耍嬉戲,不知憂愁滋味,偶爾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操心,盼著早點長大。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滿臉畏懼害怕,全身瑟瑟發抖,像隻被人潑了一身冰水的小貓咪。

虛弱瘦小,隨時可能離開人世。

那雙冰涼的小手,好像攥住了李旦的心竅,讓他有點喘不過氣。

二輪車空間狹小,隻能坐得下一個人。

他嘆口氣,抱著抖如篩糠的裴英娘,矮身坐進二輪車中。

路過西市的時候,楊知恩大著膽子道:「郎主,可要仆去西市采買物件?」

李旦看一眼臉色雪白、嘴唇微微發青的裴英娘,搖搖頭,「直接回宮,你帶上魚符先行,讓尚藥局的人預備看診。」

進宮的時候照例要盤查檢視,耽擱了一會兒。

李旦有些焦躁。

等禁軍護衛放行,他直接把裴英娘帶到自己的宮苑,司醫已經在內殿等候。

司醫寫好方子,交待宮女:「貴主受了驚嚇,有些發熱,沒什麼大礙,隻需服兩劑藥。這兩天可以多吃點溫補的湯羹。」

湯藥有安眠的效用,裴英娘吃過藥,很快昏昏沉沉,墜入夢鄉。

即使睡熟了,她手心仍然緊緊抓著李旦的玉佩流蘇。

宮女想掰開她的手,費了半天勁兒,隻抽出一條金絲長須。

李旦不想吵醒裴英娘,隻能坐在床沿陪著。

宮女絞了乾淨帕子給裴英娘擦臉。

她雙眼緊閉,在夢中發出壓抑的嗚咽聲,雙腿在被褥裡踢來踢去,仿佛在痛苦掙紮。

宮女手忙腳亂,一個跪在床頭,摟著裴英娘輕聲安慰,一個跪在床尾,想按住她的腳。

李旦皺眉,揮退宮女,把纖長乾燥的手指蓋在裴英娘的眼睛上。

指腹輕輕按壓緊蹙的眉心,神情專注,動作溫柔。

睡夢中的裴英娘漸漸安靜下來。

大殿側間,羊仙姿正在向武皇後匯報裴拾遺想斬殺裴英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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