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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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淵怒斥上書諫言的禮官:公主曾舉兵起義,親上戰場,有克敵之功,為什麼不能以軍禮下葬?

朝臣無話可說,不敢多言。

平陽大長公主是唐朝第一位死後有諡號的公主,也是唯一一位死後有前後部羽葆送行,按軍禮下葬的公主。

按輩分,平陽大長公主和常樂大長公主都是高祖李淵的女兒,屬平輩姐妹。但兩人為大唐建立的功勛不可同日而語,一個是主動為父募兵、攻城掠地的義軍首領,一個是在父兄庇佑下享尊處優的金枝玉葉,孰優孰劣,不言自明。

房瑤光抬出平陽大長公主來,饒是嬌蠻霸道如常樂大長公主,也隻能不甘不願地輕嗤一聲,暗中飲恨。

武皇後等著常樂大長公主啞口無言,才微笑道:「你不必自謙,我看這場中的兒郎們,多不及你。」

李顯目光呆滯,附和道:「不錯!一娘是最厲害的!」

常樂大長公主臉色鐵青。

這時隻聽一陣銀鈴般的輕笑聲響起,千金大長公主的孫女兒鄭六娘撲進祖母懷裡,「大母,我嫁不了『房小郎』,認個房姐姐也不錯。」

李令月噗嗤一聲笑了,悄悄和裴英娘說:「六娘素來眼光高,挑來挑去,整座京兆府快被她翻遍了,沒一個她看得順眼的。今天瞧中一個,沒想到是房一娘,哈哈,合該她有今天!」

裴英娘看李令月笑得幸災樂禍,心中篤定:鄭六娘肯定打過薛紹的主意!

千金大長公主早就看出武皇後贊賞房瑤光,想幫她說幾句好話,聽孫女兒開口,便順著她的話,笑眯眯道:「那也要看房小娘願不願意認你這個妹妹。」

鄭六娘起身離席,挽住房瑤光的胳膊,軟語撒嬌:「我不管,房姐姐方才喝了我斟的酒,就當是認下我了。」

殿中眾人看她嬌憨,抿嘴輕笑。

一派祥和中,房瑤光輕輕掙開鄭六娘的手,麵無表情著說:「家中阿翁尚且要喚令慈一聲姑母,我和你隔著輩分,不敢僭越。」

李令月嘴裡含著一塊粉糍糕,聞言撐不住怪笑一聲,差點被嗆著。

昭善連忙奉上牛酪漿。

李令月喝幾口酪漿,把粉糍糕咽下肚,「小十七,我和你說個好玩的。聽說房一娘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笑過,對誰都冷冷淡淡,一年到頭擺著一張冷冰冰的臉,韋沉香她們背後管房一娘叫『冰一娘』。」

裴英娘笑著搖頭。

房瑤光確實夠冷淡的,千金大長公主和鄭六娘主動為她解圍,她就算不領情,當著外人的麵,也該拒絕得迂回些,這麼果斷地落鄭六娘的麵子,不得不說有些孤僻過頭了。

鄭六娘倒是好脾氣,見房瑤光不答應,惋惜道:「俏郎君沒撈著,會打球的姐姐也沒撈著,回去阿翁問起,我怎麼答他呀!」

眾人笑得更歡,連武皇後也笑著安慰她:「六娘莫要煩惱,京兆府的好兒郎多的是,你隨便挑,挑中哪一個,我為你做主。」

鄭六娘歡喜道:「真的?」

千金大長公主立即直起身,諂笑道:「多謝皇後美意,有皇後為她掌眼,我這個當大母的,可以放心啦,六娘好福氣。」

裴英娘悄悄替鄭六娘捏把汗:武皇後手段粗暴,絕不會考慮六娘看上的郎君是否婚配,到時候萬一六娘看上一個有婦之夫,敕旨一下,對方不娶也得娶,怕是有的鬧騰啊!

正自腹誹,忽然聽見李治小聲問她:「房小娘相貌如何?」

裴英娘低聲說:「長眉毛,鵝蛋臉,生得很俊秀呢。」

李治目露疑色,「喔?那怎麼沒人認出她是個女郎?我還當她女生男相——你知道的,顯兒的眼光,總有點與眾不同。」

要不是看李治他說得認真,臉上一副嚴肅思考的模樣,裴英娘還以為他在和自己說玩笑話。

她朝羊仙姿眨眼睛,羊仙姿心領神會,示意房瑤光走到帝後二人麵前。

等房瑤光走近了,李治不動聲色打量她幾眼,又看看跟在她身後寸步不離的李顯,嘆息一聲。

少頃,房瑤光帶著帝後二人的賞賜退下,武皇後朝羊仙姿道:「留下房小娘,我要見她。」

羊仙姿應喏。

未時帝後擺駕回宮,剛回到含涼殿,李治就病倒了。

武皇後立即叫人去請尚藥局奉禦。

兩名尚藥局奉禦先後從寢殿出來,神情沉重。躲在屏風後麵討論半天,向武皇後提議,湯藥已經對李治的眼疾失去所有效用,也許隻能大膽嘗試針灸術。

太子李弘頭一個反對:「針灸術之說荒誕無稽,不能妄用。」

在場的門下省侍中和中書省的中書令不敢輕易表達意見,等著武皇後發話。

武皇後掀開軟簾一角,看著躺在榻上的李治,眉間帶了幾分憂愁,但不像太子李弘那樣慌亂,慢條斯理道:「有幾成把握?」

尚藥局奉禦對視一眼,「不敢欺瞞殿下,隻有五成。」

李弘皺眉道:「聽寺中的高僧說,婆羅門神藥能治愈頑疾,不如向高僧求藥?」

尚藥局奉禦麵麵相覷,不敢答這話——先帝太宗,就是因為吃婆羅門藥而暴亡的。武皇後和李治目睹太宗氣絕身亡的場麵,從不服用任何婆羅門丸藥,尚藥局也不敢進獻婆羅門神藥。

武皇後忌諱丹藥,倒是真的想過找到那位傳說能醫治百病的婆羅門神醫,請他為李治診脈,可惜每次都是無功而返。

不等武皇後說什麼,侍中和中書令先委婉勸阻太子:「婆羅門藥乃虎狼之藥,陛下秉性柔弱,怕是禁不住。」

如果是武皇後反對,李弘肯定會辯駁幾句,堅持去佛寺求藥,但見提出反對意見的是兩位宰相,他便老老實實閉上嘴巴,不再多言。

李治是天子,他的身體狀況影響甚大,牽一發而動全身,尚藥局奉禦不敢隨便更改診治方案,最後還是決定讓尚藥局暫時按著老藥方熬藥。

李治每天吃的藥比吃的飯還多,在病榻上一連休息了五六天,病情仍然沒有起色。

原先他還興致勃勃,打算參加今年的春狩,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病,最後自然未能如願。

圍獵那天,長安城的貴族兒郎們身著獵裝,肩負弓箭,騎著高頭大馬,趕著獵狗、猞猁猻,浩浩盪盪奔向山林。

辰時一刻,武皇後帶著李令月在殿門口乘坐卷棚車。

春狩不止是郎君們的盛會,城中女郎們也積極參加,不能打獵,至少可以騎馬在林間走走逛逛,欣賞杏花微雨的明媚春光——騎馬是世家女郎們必須學會的本領之一,如果連馬都不會騎,還可以乘車。

兒郎們爭強好勝,為爭得更多的獵物而摩拳擦掌,女眷們則完全當是去郊遊,披上輕薄的紗羅衫,係上最艷麗的石榴裙,結伴踏馬陌上,屆時等各家郎君打獵歸來,正好一起宴飲慶祝。

武皇後和李令月要去西內苑參加宴會。

太子李弘領著一眾兒郎行獵山間,那麼太子妃裴氏自然是女眷之中的領頭之人。

武皇後不能容忍有人奪走她的權柄,說是去西苑散心,其實是想打壓太子妃。

裴英娘不會騎馬。沒有跟去湊熱鬧,送別依依不舍的李令月後,留在含涼殿陪伴李治。

用午膳時,宦者把食案挪到榻前,勸李治多用些湯粥。

春天的豆葉湯清淡鮮美,濃香撲鼻,李治略微用了幾勺,實在吃不下,擺擺手,「擱著罷。」

裴英娘吃的是櫻桃畢羅和餳麥粥。

畢羅鬆軟可口,薄如輕紗的麵皮底下,透出一抹朦朧的殷紅,柔軟的麵皮配上紫紅的櫻桃果,再淋上乳酪,酸甜可口。

李治看她吃得兩頰鼓鼓的,也跟著饞,「把湯撤下去吧,小十七吃的是什麼?」

宦者立刻把李治的食案撤走,送上一張新的食案,上麵擺的吃食,和裴英娘正在吃的一模一樣。

李治吃了三枚櫻桃畢羅,一碗餳麥粥。

宦者悄悄鬆口氣,叮囑尚食局送膳的宮人:「下次別那麼麻煩了,大家吃什麼,也給永安公主送什麼,要一模一樣的!」

反正不管是誰,隻要和永安公主一起吃飯,絕對會被永安公主饞得口水直流。

所以聖人吃不進飯食時,一定要把永安公主摁在食案前,讓她當著聖人的麵吃東西,聖人絕對會胃口大開!

宮人連聲答應。

午後晴空萬裡,白牆青瓦在日光籠罩中靜靜矗立,太液池水波瀲灩,池中心已經冒出一兩支蜷縮成角的荷葉,涼風送爽,空氣中蘊著花草果木的清香。

裴英娘看側殿的一株杏花開得正好,讓宮人把坐褥抬到廊簷下,鋪設簟席香幾,燃上香爐,卷起竹簾,和李治一起坐在廊下賞花。

春日中萬物復蘇、草木繁盛,連開的花也比其他季節的多幾分燦爛生機,一樹繁花,顏色不盡相同,剛探出頭的花苞顏色最濃艷,開得越好的杏花,顏色越淡,深紅、淺紅、粉紅、淺白層層暈染,像朝霞映雪,清麗嬌媚。

盤式鎏金博山薰爐裡點的是裴英娘調的四葉餅子香,香味清芬優雅。

李治斜倚著錦緞隱囊,聞著淡淡的香氣,聽著花朵萎落在地的簌簌聲響,眼皮越來越沉,合眼入睡。

裴英娘命人取來一條花團錦簇的織金薄毯,輕輕蓋在李治身上。

看他睡得安詳,輕輕舒口氣。

她坐著賞了會兒花,枯坐無聊,怕玩雙陸、打步球會吵醒李治,乾脆讓忍冬回東閣取來她的筆墨文具,坐在樹下習字。

涼風習習,時不時卷下一簇簇淺粉色花瓣。

她一開始還伸手揮開掉在書案上的杏花,後來越寫越認真,放任花朵在書案角落摞成一堆,也沒空去管。

等李治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足足寫了一個時辰的字。

李治一覺醒來,覺得渾身舒泰,笑著探身看她筆下寫的是什麼,「怎麼在抄佛經?」

裴英娘有點不好意思,「我聽阿姊說臨川長公主曾經抄寫九十九卷佛經,想效仿她,每天抄寫一段佛經,為阿父祈福。」

人和人的緣法說來也奇怪,她和生父裴拾遺情分淺薄,倒是李治讓她感受到什麼是父親的慈愛。不管李治把她當成誰的替身,她還是滿懷感激。

李治默然良久,看一眼旁邊已經密密麻麻寫滿小楷的卷冊,不禁動容,扌莫伸手扌莫她的發頂,嘆息一聲。

裴英娘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阿父,房娘子不喜歡七王兄,就算七王兄不娶趙二娘,房娘子也不會嫁給他。」

李治神色震動,看著裴英娘的眼睛,目光裡帶了幾分審視,不復剛才的溫柔慈和。

裴英娘麵不改色,繼續道,「阿父不必覺得愧對於七王兄,房娘子那樣的女郎,受不了一絲拘束。我敢說,如果阿父改變主意,讓七王兄娶房娘子當正妃,敕旨還沒發出去,房娘子肯定已經出家當道士了!」

房瑤光不願嫁人,又拿李顯沒辦法,乾脆另辟蹊徑,找武皇後當靠山。

就在前天,武皇後已經任命她為宮廷女官,每天出入都把她帶在身邊。

今天圍獵,房瑤光也去了。聽李令月說,房瑤光養了一隻新羅國進貢的蒼鷹,是捕獵的好手。

房瑤光和她的從姐房氏不一樣,她無拘無束,淡漠孤僻。即使沒有李治阻撓,李顯也不能抱得美人歸。

李治看得出來,裴英娘說這些話,完全發自她的內心,不是其他宮人教會的討好手段。

她隻想開解他。

李治收起心防,拍拍裴英娘圓圓的臉頰,難為她小小年紀,能看懂他的心事,還像模像樣說出這麼一番話。

他知道不能和真心愛慕的人雙宿雙棲的那種落寞痛苦,不希望李顯也在痛苦中煎熬。但他不得不在房一娘和趙二娘中做出選擇,房一娘千好萬好,偏偏已經有個做親王正妃的從姐。趙二娘性子驕縱,可她是常樂大長公主的女兒。

皇後和李唐皇室之間的隔膜太深了,深到無法調和。尤其是以常樂大長公主為首的宗室,和皇後勢同水火,矛盾尖銳。

李治隱隱感覺到,一旦自己哪天撒手走了,皇後和李氏宗族之間一定會爆發沖突。

要麼是李氏宗族聯合起來架空太子李弘,把皇後趕下台。

要麼是皇後大開殺戒,除掉所有反對她的宗族長輩。

手心手背都是肉,李治不希望任何一方受到傷害,他隻能不斷和稀泥,盡量軟化雙方的矛盾。

可惜,他的時間不多了。

聯姻是化解仇恨的最佳捷徑,李顯月匈無大誌,趙二娘愛慕虛榮,兩人是最好的人選。

然而李治沒有料到,整天吊兒郎當的李顯,竟然會喜歡上房一娘。

李治這幾天確實有些猶豫,考慮要不要收回賜婚的旨意,讓李顯得償所願。

不過小十七說得也對,房一娘寧願拋棄貴女身份,一輩子當個勞勞碌碌的女官,也不肯嫁給李顯,他收回成命,終究改變不了什麼。

李治看一眼神情嚴肅、擺出一副想和他長談姿態的小十七,忍俊不禁,「你這性子,倒是更像兕子,她總是愛操心。」

兕子性情內斂,聰慧通達,和他一起長大,感情親厚。每天他踏著鍾聲去大殿站班時,兕子總會把他送到宮門口。

直到那年她病得下不了床榻,還記得讓宮人代她為送他送行。

李治想起往事,眉眼間不知不覺染上幾分寂寞惆悵。

他的同胞姐妹們都走得太早了,同胞兄弟們也因為爭權奪位折戟沉沙。

他不希望李弘、李賢、李顯、李旦和李令月重復上一代走過的老路,他們應該平安一世,安心享受富貴榮華。

裴英娘捧起一盞半夏按著她的吩咐煎好的清茶,送到李治跟前,茶香從杯口細縫間逸出,暗香浮動,「阿父,你還說我像姑母,我看您才是最愛操心的那一個。」

李治被她逗笑了,接過茶盅,淺啜一口,茶水清冽,舌尖有一抹淡淡的苦澀,繼而是若有若無的甘香,滋味獨特。

他打趣道:「你倒是節省,這麼一杯白水打發朕。」

裴英娘偷偷翻個白眼,這杯白水,可是我花了幾塊金錠才鼓搗出來的!

父女倆一個靠著憑幾,一個倚著隱囊,動作都很隨意,絲毫沒有儀態可言,對坐簷下,靜靜飲茶。

微風拂過,杏花飄飄灑灑,落了一地。

李旦從杏樹下經過,淺白杏花映襯之下,他身上穿的丹朱圓領袍衫像一團燃燒的火焰。

裴英娘下意識直起身,正襟危坐,掩飾性地輕咳一聲,「阿兄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李旦看她坐得端正,點點頭,先向李治解釋:「阿娘惦記著阿父,讓我給阿父和小十七送些野味、果點來。」

看裴英娘伸長脖子,一臉好奇之色,又加了一句,「兒子怕腥氣沖撞阿父,已經讓人把獵物送去尚食局了。」

作者有話要說:

然後說起來慚愧,這篇文其實很多都不符合歷史,年紀、人物關係什麼的都改了好多,不會按著歷史劇情走,一切為溫馨和甜努力,絕對的he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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