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2 / 2)

加入書籤

李令月神情麻木,接過遞到麵前的茶盅,淺啜幾口。

一開始她並沒有嘗出味道,牛嚼牡丹一樣灌下兩杯茶,才漸漸品出回甘來。

「這是什麼茶?怎麼不擱鹽,也不放酥油?」

裴英娘其實也不知道絞胎花邊杯子裡的茶是什麼茶,她並不是一個愛吃茶的人。但因為這時代流行於宮廷的重口味桂皮花椒薑蔥茶,愣是被逼著鼓搗出從前根本不了解的清茶來,對比之下,還是清茶符合她的口味。

蔥薑茶當然也有可取之處,煎過茶的茶湯用來煮麵片餺飥,或是煲肉湯,別有一番滋味。

但拿來日常飲用,就有些難以下咽了。

裴英娘吩咐戶奴們炒出來的茶已經有七八種了,她完全是個門外漢,根本分不出區別,乾脆統一叫清茶。

受她的影響,李治和李旦都開始吃清茶了,李治喜歡三停茶葉一停花的萼綠君點茶,喜歡那股子淡而不散的馨香。李旦鍾愛鮮支點茶,他口味有點古怪,隻喜歡味苦的底茶。

給李令月準備的茶,是香色絕美,回甘無窮的木樨花點茶。

裴英娘低頭想了想,輕聲說:「花是阿姊摘的,不如就把這茶叫做太平茶,阿姊覺得如何?」

「太平茶?」李令月有些發怔,繼而嘴角微彎,眉眼間終於透出幾點笑意,「竟敢拿我當名號,那以後你得月月給我獻茶!否則我不依!」

裴英娘皺起臉,故作懊惱狀,可憐兮兮問:「每個月都要嗎?」

李令月不由莞爾。

這時,昭善小跑著沖進後殿,「贏了!我們贏了!」

李令月咽下甘冽的清茶,喊住她:「誰贏了?」

昭善跪在坐褥前,喘著氣道:「公主,執失校尉剛剛領著剩下的人繼續比賽,把倭國的球隊打得落花流水,完全沒有還手的機會,足足贏了他們三十個點呢!」

李令月冷笑一聲,「贏得好!」

裴英娘放下茶盅,狐疑道:「執失校尉怎麼會上場比賽,他不是已經過了二十歲麼?」

今天太子派出的隊伍全是二十歲以下、朝氣蓬勃的五陵少年郎,最小的一個程家小郎君據說隻有十三歲。

昭善笑著說:「公主想是記錯了,執失校尉去年才十八歲呢!」

也就是說,執失雲漸隻比李旦大幾歲?

裴英娘目瞪口呆,執失雲漸整天跟在李治身邊,氣質沉穩厚重,又天生一張端方深邃的臉孔,她還以為對方起碼二十多了!

不管怎麼說,波羅球比賽的結果暫時讓盛怒的李令月稍稍新平起順了一些。

內殿傳出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奉禦和藥童一邊說話,一邊從帷帳後麵走出來。

李令月連忙迎上去,「三表兄醒了?」

奉禦搖搖頭,「薛郎君服過藥,暫時不會蘇醒,公主可以等明日再來探望他。」

李令月不放心,又怕自己留下會礙手礙腳,隻得吩咐昭善守在內殿侍奉,自己揣著一肚子火氣回寢殿。

裴英娘一路跟著李令月,看她真的進了寢殿,才轉身回東閣。

轉過回廊時,在庭院裡擦洗水缸的內侍看到裴英娘,大驚失色,有個手腳笨的,更是頭重腳輕,一頭栽倒在水缸裡,濺起一蓬晶亮的水花。

裴英娘一頭霧水,「你們看著我做什麼?」

「啪嗒啪嗒」一串響,內侍們丟下手裡的木刷、水桶、草木灰,扯開嗓子大喊:「永安公主在這裡!」

頓時一陣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十幾個內侍、宮婢擁上前,幾乎把裴英娘架起來抬著往前走。

半夏和忍冬麵麵相覷,不知道東閣的粗使宮女為什麼會一起發瘋,圍在裴英娘身邊,把她護得嚴嚴實實的。

裴英娘左看看右看看,所有宮婢都一臉喜極而泣、劫後餘生一樣的激動神情,她隻是出去了一個下午,又不是十天半月沒回來,宮婢們用不著這麼想她吧?

正糊塗著呢,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一把掀開月洞門前垂掛的藤蘿花簾,像一卷獵獵西風,刮到裴英娘麵前。

宮婢們看到來人,立刻噤聲,鬆開裴英娘,躬身退下。

裴英娘抬起臉。

李旦麵色陰沉,靜靜看著她,眸光比盤旋在終南山巔的積雪還要冷。

他雖然嚴肅,但平時總是態度溫和,很少在裴英娘麵前露出這樣的表情。仿佛一座隱忍著磅礴怒氣,隨時會爆發的冰火山。

一旦地底的融流超過負荷,沖破束縛,將會是毀天滅地般的浩劫。

裴英娘不禁有點怕,悄悄回想了一下自己這幾天的言行,好像沒犯什麼錯呀?

於是大著膽子扯扯李旦的衣袖,「阿兄?」

她的語氣帶著試探和討好,嬌軟中是自然而然的親近信任。

這讓渾身散發著森冷怒意的李旦迅速回過神來,閉一閉眼睛,揉揉眉心,半蹲下身,輕輕攥住裴英娘的胳膊,「尚藥局的人說你摔下馬了。」

裴英娘愣了一下。

李旦把她從頭到腳仔細打量好幾個來回,似乎在確認她的胳膊和腿腳是不是真的沒有受傷。

裴英娘想明白李旦為什麼會這麼生氣,有些哭笑不得。

她讓房瑤光恐嚇奉禦,說自己摔傷了,好把奉禦騙去球場,奉禦信以為真,尚藥局的其他當值司醫可能聽了一耳朵,以為她真的受傷。不知是誰多嘴把消息告訴李旦,李旦才會這麼緊張。

「摔下馬的是薛表兄,我好好的呢。」裴英娘伸胳膊、踢腿,站在原地蹦躂幾下,努力證明自己真的沒有受傷,「怪我當時隻顧著薛表兄那邊,忘了給阿兄送信,讓阿兄受驚了。」

她依稀記得李旦今天出宮去了,所以才沒想到八王院,沒想到李旦回來得這麼早。

李旦聽裴英娘說完球場發生的意外,沉默半晌,「薛三在麟德殿?」

裴英娘點點頭,「阿姊派人征詢天後的意思,天後應允薛表兄留在偏殿養傷,不過天後命人把偏殿圍起來了,隻讓內侍出入,宮婢不準進去,連阿姊這幾天都不能進去探望薛表兄。得等他的傷勢好一點,挪宮以後,阿姊才能去看他。」

李旦沒有繼續問薛紹的狀況,「你們見過太子?」

裴英娘搖搖頭。

李旦扌莫扌莫她的發頂,「英娘,你還小,以後再學騎馬罷。」

薛紹摔下馬,是被倭人暗算的,和她學騎馬沒有一點關係啊!

裴英娘暗暗叫屈,但看李旦眼底浮動的幽冷暗光和他眉宇間的如釋重負,心裡不由一軟,現在不是反駁李旦的時候。

她乖乖點頭,「我聽阿兄的。」

心裡卻悄悄思量:反正過幾天,等李旦消氣,再找他撒撒嬌,李旦一定會順著她的!

李旦牽起裴英娘的手,拉著她往含涼殿的方向走。

裴英娘疑惑道:「阿兄,我們要去見阿父嗎?」

李旦看她一眼,「阿父剛剛已經來過一次了。」

裴英娘先是錯愕一陣,隨即覺得愧疚難安,臉上燒得比天邊的雲霞還要紅。

李治肯定也是聽說她摔傷了,才會拖著病體親自來東閣探望她。她何德何能,極少踏出寢殿的李治竟然會因為擔心她,頂著烈日出門!

李治惦記著裴英娘的摔傷,不顧宦者勸阻,親自到東閣看試,結果撲了個空,路上吹了冷一陣穿堂風,回到含涼殿,馬上開始發熱。

宦者連忙一疊聲去叫奉禦。奉禦趕到,為李治紮針——此前武皇後力排眾議,決定讓奉禦嘗試用針灸術為治療李治。

李旦和裴英娘踏進內室的時候,奉禦剛剛除掉最後一根細如須發的毛針。

奉禦一頭汗,躺在床榻之上的李治也臉色青白,霜白的發鬢和眉間全是豆大的汗珠。

宦者把李治扶起來,讓他能夠舒舒服服靠在隱囊上,小心翼翼為他擦汗。

裴英娘眼圈一紅,都怪她思量不周,才會害得李治和李旦受驚,雖然隻是虛驚一場,但他們的擔心是實打實的。

她幾步撲到床榻邊,「阿父,英娘不孝……」

李治揮退宦者,揉揉裴英娘的腦袋,「小十七安然無恙,就是最大的孝順了。」

他的手掌心裡也滿是汗水,潮乎乎的。

裴英娘喉頭發緊,一時說不出話來,隻能依偎在李治身邊,雙手緊緊攥著紅地金錦床褥,指節用力到發白。

宮婢送上湯藥,裴英娘拂去眼角的淚花,接過飛禽卷草紋銀碗,「我來服侍阿父吃藥。」

她跪在床褥前,舉起銀匙。

李治含笑望著她,艱難飲下一整碗黑乎乎的藥汁子。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問裴英娘為什麼會讓房瑤光騙奉禦說她摔下馬了。正如他剛才所說的,他不關心原因,隻在意裴英娘是不是真的受傷了。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都市相关阅读: 妖妃她母儀天下了(重生) 全球神祇之死亡主宰 少年巫師的煩惱 重返90:天才嬌妻美又颯 目標進球 雙生初雪 極道真仙傳 總裁專寵:替嫁嬌妻狠可愛 開學報到,我開了一輛限量款超跑! 財務自由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