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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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令月碰碰鄭六娘的胳膊,促狹道:「該哭的是趙家人,你傷心什麼?難不成你舍不得趙二娘出嫁?」

鄭六娘被李令月的話氣笑了,吸吸鼻子,說了房瑤光的事。

李令月嘆口氣,「阿娘和姑祖母都太倔了!都是一家人,為什麼要鬥來鬥去的呢?」

裴英娘和鄭六娘不敢接這個話。

李令月想了想,兩手一拍,「不行,我去找房女史,合巹酒我替她送。」

裴英娘連忙拉住李令月的衣袖,「阿姊,這酒必須得由房女史送。」

李令月笑了笑,拍拍裴英娘的手,「英娘別怕,阿娘不會生我的氣。」

裴英娘不知道該怎麼向她解釋,武皇後當然不會生李令月的氣,但武皇後很可能會怪罪房瑤光啊!

鄭六娘擦乾眼淚,「公主,房姐姐自己願意去青廬送酒,咱們勸不住她的。」

房瑤光的性子是出了名的清冷固執,說不嫁人就不嫁人,全家齊上陣也沒用。據說房夫人連上吊的餿主意都嘗試了,房瑤光眼皮都沒眨一下,一劍斬斷白綾,轉身就走。

李令月對房瑤光的事跡略有耳聞,跟著犯愁,「那該怎麼辦?」

裴英娘想了個補救的辦法,「待會兒顯王兄迎親回來,我去找阿兄,讓他看住顯王兄,喝合巹酒的時候,盡量不讓他和趙二娘注意到房女史。等房女史送上合巹酒,立刻派人把她帶出青廬。」

李令月和鄭六娘眼前一亮,「也隻能這樣了。」

李令月說風就是雨,商量好法子,立刻往青廬的方向走。

裴英娘拉住她,「阿姊,今晚咱們都別去觀禮。」

李令月愣了一下,「為什麼?」

她向來愛熱鬧,從幾天前起,就盼望著今夜的婚宴。哪怕她不喜歡趙觀音,也不想錯過青廬觀禮。而且她在場的話,可以幫忙轉移趙觀音的注意力。

裴英娘小聲說:「萬一趙二娘還是看到房女史了,肯定會惱羞成怒,我們最好避遠些,免得被她埋怨……她以後畢竟是我們的阿嫂。」

抬頭不見低頭見,姑嫂關係不能鬧得太僵。

李令月不甘心,揪著衣帶考慮了一會兒,才不甘不願地點點頭。

王府門前一陣喧鬧,新郎李顯和新婦趙觀音共乘婚車,在夜色中回到英王府,路旁燃著數千支火把,火光搖曳,新婦發髻上的花釵珠玉亮如星辰。

裴英娘看到李旦下馬,立刻迎上前,無奈她個子小,擠在人群當中,一眨眼就被小娘子們寬大繁復的紗衫襦裙淹沒了。

她掀開幾隻擋在眼前的紗羅大袖子,奮力往前擠。爆竹聲聲,王府門前擠得水泄不通,費了半天勁兒,她才挪動兩步遠。

李旦已經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

裴英娘踮起腳張望,隻看到小娘子們發髻上華光閃耀的花釵步搖,一串串珍珠、玉石珠串輕輕晃動,折射出一道道綺麗光芒。

斜刺裡突然伸出一雙手,把她抱起來,帶離擁擠的人潮,「小十七也急著看新婦?」

裴英娘很不客氣地拍拍男子的胳膊,「放我下去。」

武承嗣咧嘴一笑,把她攬得更緊,「人來人往的,小心摔著你,我抱你去青廬。」

裴英娘回頭張望,「我不去青廬,快放我下去!」

武承嗣恍若未聞,自顧自道:「說起來,上次我在刺史府救你的時候,也是差不多的情形,你還沒謝過我吶!」

裴英娘掙紮了幾下,武承嗣人高馬大,她的小胳膊小腿,根本撼動不了他。

她忍不住低斥,「武表兄,你聽不懂我說的話麼?我要下去。」

武承嗣哈哈大笑,庭院裡人聲鼎沸,他的笑聲匯入賓客們的笑鬧聲中,並不突兀。

裴英娘臉上的神情越著急,他笑得越開懷,腳步越從容。

「你急急忙忙想見誰?」武承嗣勾起嘴角,「我可以帶你過去,隻要你開口求我。」

裴英娘臉色一沉。

武承嗣好笑地看著她。

聖人和李旦把裴英娘當成小娃娃一樣寵愛,隻有武承嗣知道,裴英娘和自己是同樣的人。

就像他辛苦隱忍,甘心成為姑母的棋子一樣,裴英娘也深藏不漏,遠比她表現出來的乖巧內斂要復雜得多。

他們都有長輩親族死在武皇後手中,又因為尚有利用價值,被武皇後接到身邊撫養。

李顯、李旦、李令月是天潢貴胄,自小長在宮廷之中,錦衣玉食,窮奢極侈,不知人間疾苦。

他們不一樣。

他受過流放之苦,顛沛流離,朝不保夕。

裴英娘父母和離,幼年孤苦,沒有享受過長輩的疼愛寵溺。

他是武家血脈,此生榮辱全寄托在武皇後身上,除了效忠武皇後以外,無路可走。

裴英娘是天家養女,必須想方設法獲得聖人和姑母的喜愛,一旦遭到聖人的厭棄,除了一個聖人養女的虛名以外,她什麼都撈不著。

他們處境相似,本該結成同盟,互為犄角。

剛回到長安的時候,武承嗣曾試著向裴英娘示好,甚至願意等她長大,將她納為武家婦。可裴英娘從頭至尾,從沒有理會過他主動釋放的善意!

如果她隻是蠢到看不清形勢也就罷了,但武承嗣看得出來,裴英娘分明對朝堂上的局勢洞若觀火!

她可以為一個不相乾的薛紹忙前忙後,可以為一個低賤的家奴送出大筆錢帛打點關係,甚至連算計過她的王浮和王洵兩兄弟,因為和她的繼母沾親帶故,後來也受到她的暗中照拂——王洵獲釋後,立刻得到聖人的接見,如今在鴻臚寺任職。

聖人久居深宮修養,怎麼會忽然宣召王洵?必然是裴英娘對聖人說了什麼。

卻獨獨隻對他武承嗣不假辭色。

武承嗣眼底黑沉,莫非裴英娘也和常樂大長公主一樣,瞧不起他是寒門出身?

也是,她乃裴家女,出自名門望族,外祖父褚遂良不僅曾高居宰相之位,還是名滿天下的書法家。

而武家祖輩曾走街串巷賣豆腐,根基淺薄,僥幸靠大父的高瞻遠矚躋身功臣之流,仍然得不到世家的尊重,被望族斥之為下賤寒門。大父死後,武家早就沒落,隻因為出了一個武皇後,才能重新崛起。

武承嗣手上微微用勁,把裴英娘攥得更緊。

越得不到的東西,他越不會輕易罷手。

眼看離新郎、新婦一行人越來越遠,而武承嗣始終不肯鬆手,裴英娘急中生智,想起剛才鄭六娘痛哭的樣子,扯開嗓子,眼淚嘩嘩往下淌。

和開口懇求武承嗣相比,她寧願當眾哭鼻子。

武承嗣剎那間竟然有些發愣,然後麵色一僵,裴英娘不是很早熟穩重的麼,怎麼說哭就哭!

婚宴上的賓客整齊劃一,全掛著一張標準的笑臉,忽然看到有人哭,實在刺眼。

滿院子的視線立刻集中到裴英娘身上,「小娘子怎麼哭了?是不是和長輩走散了?」

還有人警惕地盯著武承嗣,疑心他是不是趁亂拐騙誰家小娘子。

很快有人認出裴英娘來,笑著上前獻殷勤,「公主是不是被爆竹聲嚇著了?莫怕,那是在恭賀英王娶親呢。」

裴英娘一抹眼淚,聲音發顫:「我要找八王兄!」

她生得眉清目秀,一頭黑鴉鴉的烏發挽著小巧的雙螺髻,發髻間盤了碧色絲絛,娥眉杏眼,可憐可愛。哭過之後,眼角微微發紅,眸子被淚水洗刷得又黑又亮,委委屈屈的嬌模樣,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心裡發軟。

「快別傷心了,我這就叫人去請八王。」千金大長公主左拉右拽,厚著臉皮把輩分不如自己的王妃、命婦們推開,走到武承嗣麵前,伸出手,「英娘過來,姑祖母抱你過去。」

千金大長公主開口,武承嗣哪敢放肆,陰沉著臉鬆開手,冷冷看著裴英娘迫不及待地撲進千金大長公主的懷裡。

「不敢勞動姑祖母,我來吧。」

低沉的嗓音在裴英娘身後響起,一道頎長穩健的身影漸漸靠近她。

裴英娘驚喜回頭,發現已經有人把李旦叫過來了。

她立刻破涕為笑,伸手勾住李旦的脖子——這樣說悄悄話方便。

李旦不著痕跡地輕掃武承嗣一眼,接住裴英娘,嘴角微微上揚,朝千金大長公主頷首,轉身離開。

廊簷前懸掛的彩燈罩下微弱的光線,李旦快步走過回廊,輪廓分明的臉時而暴露在光線下,時而隱匿在暗夜中,忽明忽暗。

亮的時候能看清他俊秀的五官,濃睫微微上卷,麵色沉靜。暗的時候隻能模糊看到一雙雪亮的眼眸,像浸在夜空裡的星子。

裴英娘簡單說了一下房瑤光的為難之處,「阿兄,你可得把顯王兄看緊了,別讓他鬧出什麼笑話來。」

她剛剛哭過,說話還帶著一點鼻音。

李旦半天沒吭聲。

裴英娘以為外邊的吵嚷聲太響了,他沒聽清,勾緊他的脖子,重復了一遍。

溫熱的氣息灑在耳畔,李旦神色微動,淡淡道:「曉得了,我派人過去看著。」

他回頭朝回廊深處看了一眼,兩名著窄袖袍的內侍連忙小跑著上前。

「你們一步不離地跟著七王,別讓他看到房家娘子。若是看到了,不許他胡鬧。」

他掏出一塊魚符,「七王不聽勸的話,把這個給他看。」

內侍應喏,小心翼翼接過魚符,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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