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清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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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西垂,院裡的黑驢咀嚼草料,翻唇露出紅口白牙。

客舍的窗格裡,李思儉送的那方聽潮石硯擺在桌上。老筆社諸畫匠送的東西裡邊,李蟬獨愛這一方硯台。他三指捏住一塊鬆煙墨,摩擦硯底,無需加水, 硯裡便蓄滿淺淺一層墨汁。

他左手邊擺著本經折裝的冊子,未貼書衣,隻在最上邊那麵自上而下寫了「麟功紀遊」四字。冊中寫滿蠅頭小字,記錄了他離開玄都東行至今的見聞。他把墨塊收進匣內,展冊,拿燭台作鎮紙壓住邊角。提筆蘸墨,在蠅頭小字後邊另起一豎,寫下岐州二字,又寫下鄭閬君的名字。

又寫:「岐州之南有欹梧山,山下有白頭村,古木蕭疏。麟功二十三年秋,大災,村人盡死。有鄭閬君者,鄭君山之子也,識三才六甲之數,通明堂玉貴之事,求神通於玉京,聞災訊,往巴闕募糧,返青靈縣,病歿於此。」

寫罷鄭閬君之事,又另起一豎, 寫下鴉千歲三字。

又寫:「青靈縣西六裡,有蔣氏義莊, 學署、祠堂、族田齊備。因瘟疫故,廢。縣人寄棺槨、死屍於此。有賊寇捉人而食。有老烏,食人死氣千歲而成妖。」

緊接著,李蟬開始書寫「昌平鬼主」之事。

徐達按著燭台,見李蟬終於寫到這兒,叫道:「阿郎可得把咱寫得威風些,莫墮了咱雪獅兒君的名號!」

李蟬瞄它一眼,「把你這名號寫進去,我可就藏不住了。」

徐達嘆道:「堂堂雪獅兒君,行的是那俠義之事,卻要藏頭露尾,可嘆,可嘆吶!」

李蟬笑道:「你不想藏頭露尾也沒事,我既已種道,你日後便不是妖貓,可以以靈貓自居了。」

白貓一躍五尺高,落到房梁上,尾巴直晃,眼睛發亮,「真的?」

李蟬道:「但也不要輕易口吐人言, 驚了旁人。」

「好啊!」徐達躍下房梁,在桌上來回踱步, 激動道:「咱終於等到了這一日, 此後便是虎嘯山林,大鵬展翅!萬人稱頌雪獅兒君!好,好啊!」

不理會徐達的遐想,李蟬繼續下筆書寫。

拍貓屁的小妖也藏在畫軸裡,徐達威風凜凜地來回踱了半晌,沒人理會,也漸漸平復了心緒,蹲在紙邊看李蟬寫字,問道:「阿郎要把這書傳出去?」

李蟬點頭。

徐達道:「阿郎這是要著書立傳,教化世人呀!」

李蟬莞爾一笑,「胡說什麼?不過略作記述罷了。」

他繼續落筆,寫了幾個字,又停筆說:「記得六年前,我在關外,經過了一個叫符陽的地方。那地方,窮山惡水,雖然有人,但活到三十歲都算長壽了。符陽人卻不怕死,在符陽人眼裡頭,人沒了氣兒,算不得死,隻要還有人記得他的姓名音容,他就還活著。」

說完這一段話,他又繼續下筆書寫昌平鬼主之事,一邊說:「這亂世裡,很多人死得不為人知,我把他們寫下來,按符陽人的說法,那他們又在書裡活過來了。」

牆上懸掛的畫軸裡邊傳出紅藥的聲音:「阿郎也不必專寫亡人之事,不妨把這之前的見聞也寫進去吧。」

李蟬一聽便懂了紅藥的心思,笑道:「好啊,日後便把神女橋的事寫進去。」頓了一下,又補充道:「關外的事,也都寫進去。」

畫軸裡傳出微弱卻嘈雜的歡呼。

李蟬遲疑頓筆,要是把大庸國外的誌怪之事也寫進去,就算不得麟功紀遊了。但也暫不去想,落筆繼續書寫。寫罷昌平鬼主之事,他把冊子放著晾墨,便開始拾掇行李。把懸心劍插進書篋左側,接著是畫軸、油布傘、嶄新的麻藤履和書籍。

徐達問道:「咱這就動身,也不吃頓飯再走?」

「鄭明府剛經歷喪子之痛,青靈縣還有諸多事務要處理。如今糧雖入倉,那幾個大族卻不是能輕易擺平的,我就不多添麻煩了。」

收起晾乾墨的書冊,背上書篋,李蟬離開客房,一名綠袍儒士就在此時走進院子。

李蟬雖假扮昌平鬼主,為青靈縣了圍,卻從未見過那位明府,不過他見過的鄭閬君卻與這綠袍儒士有三分相像。

鄭君山走入院中,這個縱使被巡按逮捕問罪也氣度從容的男人,此時臉上終於露出疲態。他見到前邊的青年。青年容貌頗為俊朗,眸如點漆,年紀看起來比他那獨子大不了兩歲。

又看到青年背著書篋,鄭君山微微一怔,「李郎這是要走?」

李蟬牽起黑驢的韁繩,「正要向鄭君告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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