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下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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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觀棋走在朱樓白雪間,寧願走得比龜還慢,也要走得十分穩當。

一名路過的屬官熱心攙扶,卻被他搖頭婉拒。

這少年性子頗為矛盾,他在天文術數上稟賦卓絕,也並不驕傲,對學識不如自己的人,也肯虛心討教。他又先天根骨不佳,練武資質極差,在丹法拳術上下了大功夫,練到如今也仍在蘊養氣血,沒入先天,在這方麵卻異常固執。

一個大病初愈的人,腳步虛浮些,不是丟臉的事,他卻絕不肯流露出絲毫病弱之態。

直到坐上馬車,他心中那一線靈機仍若隱若現。車夫詢問去處,他比劃了一番手勢,示意隻是出去逛逛。

車夫一揚鞭,馬車離開司天監,駛入玉京城的坊市間。

少年掀起車簾,嗅著寒風,雖然有些冷,逐漸沖散了在一室之中淤積的悶氣。馬車正駛入一架雲橋,他看著橋下行人與車馬走在茫茫白雪間,像是棋盤上的黑子,心中一動,掏出兩塊刻著「報君知」三字的銅片搖了搖。

車夫聽到聲音,在雲橋盡頭勒馬,少年又比劃一番,在掌心寫下「圓策法師」四字。

車夫心領神會,調轉馬頭向南,趕向大相國寺。

少年名叫觀棋,卻不隻是觀,下棋也厲害。十三歲時,就能跟北門那幾位棋力冠絕大庸國的棋待招過招,習得了民間傳得神乎其神《三十三式鎮神頭》與《玉海九局圖》。就在去年,神蓬國圍棋國手來朝,殺得各路年輕棋手片甲不留,與李觀棋對弈一局後,便自愧弗如。

大相國寺圓策法師亦是圍棋高手,李觀棋推算大衍劍動的因果,事涉那位九世劍解的青雀宮祖師,因此傷了心神,閉關修養許久,如今出了關,心思有些遲鈍。到大相國寺,正是要去找圓策法師對弈。

結果,到了大相國寺,卻走了個空,沙彌說圓策法師秋天就已離開玉京城。東海朱陵有一處始青台,相傳曾是仙人對弈之處,如今滄海桑田,已淹於海下,圓策法師就是去那尋仙人遺下的殘局去了。

李觀棋有些遺憾,「殘局」二字落入耳中,卻仿佛再度牽起了那一線靈機,令他看向大相國寺南邊。

……

園子裡,黑驢在欄後嚼草。塗山兕丟了磨鏡的生意,把木柴劈得輕重一致,權當練刀。紅藥跟徐達在亭中打譜。李蟬回應了紛至遝來的問候,回到書房,翻開那篇《長生論》,又讀了起來。

來自司天監的烏皮履踏雪到了園外,李觀棋抬頭看向牆後,屋頂黑瓦嶄新,不遠處,車夫正向路人打聽。

「這園子裡邊啊,住的不是一般人……」

「這園子幾日落成,真是仙家手段……」

「那墨仙人……近日聲名赫赫的謝凝之,在那碧水軒中……」

交談聲隱隱約約。

李觀棋聽在耳裡,心中想的卻是一樁舊事,聽說這園子本要被修入奉宸大將軍府,結果因他師父三言兩語廢棄了。外頭傳言,這園子地勢不佳,犯了幾處煞。李觀棋來這看過,卻沒看到什麼煞。反而,他曾聽師父說過幾回,這園子的舊主,也是百年前的一位國手,還在這園子裡留下了一方古怪殘局。

本打算再去看看那殘局,這園子卻被重新修葺了,換了他人,大概要轉身離去。但李觀棋精通術數,每一次心血來潮,對他來說,都是一種預兆。

李觀棋走向園門,車夫告別路人,跟了過來。李觀棋扣響門環,心想,不知這園主人是否把那殘局留了下來?

園門打開,門後的紅衣少女看到來人,怔了一下,近來的客人,除去那幾個熟麵孔,便都是來送下帖的仆人小廝,今天來的卻是個生麵孔。

「你是……」

車夫也不知道李觀棋的來意,隻是揣測著回答:「這位是司天監監正的弟子,聽聞李澹的名聲,特來拜訪。」

紅藥心裡叨咕著李觀棋的名字,打量少年,見李觀棋一言不發,隻覺得這家夥看著呆呆的,卻著實倨傲無禮。

李觀棋仿佛看出了紅藥的想法,指著自己的嘴,搖了搖頭。

紅藥一愣,試探道:「你不會說話?」

李觀棋點頭。

紅藥說了聲稍待,便回到園中,

到了書房的窗前,喚道:「阿郎,來客人了。說是那袁監正的弟子。」

「袁監正?他的弟子?」李蟬一愣,放下書簡,他一直想找袁朔斷命,卻沒跟這位司天監監正有過半點交集,「他來做什麼?」

……

車夫在外看著馬車,李觀棋被李蟬引入園中,四下觀望。牆頭站著隻烏鴉,這鳥本該聒噪,它卻不吵不鬧,安靜得過分,叫李觀棋感到莫名的親切。

他餘光又瞥見一角亭尖,待看到那紫藤虯結的棋亭,便把烏鴉拋到腦後,看向亭中的棋盤。

「這園子廢棄多年,也是翻修不久,這地上還有些草灰……」

李蟬不知李觀棋的來意,隨口閒扯,卻見李觀棋停在亭邊。

「這亭子麼,卻沒怎麼翻修,隻修剪了藤蔓,清理了一番,添了新瓦,補了新漆。」

李觀棋點點頭,走進亭中,看見那棋盤上仍是滿盤白子中嵌著一枚黑子,才放下心來,又想到,這黑子已沒了氣,其實該被拿掉,然而白子雖多,其實同樣也沒了氣,這便是這棋局的古怪之處了。

他看著棋局,呆了一會兒,回頭對李蟬比劃了幾個手勢。

……

庖屋的窗下,赤夜叉撞了撞青夜叉,問道:「你猜猜,他在說什麼呢?」

「這誰知道?」青夜叉瞥赤夜叉一眼,又仔細端詳亭中少年的手勢,看著少年手指虛畫了幾下,又雙掌虛抱成圓,向下一壓,緊接著又放開,掌心朝天。

徐達若有所思,甩著尾巴,忽然眼睛一亮,人立而起,學著少年比劃,「這卻容易,他說的便是,這般圓潤之物,長在地下,若破開來,便可捧在手心……」兩爪一攤,「好啊,好啊,說的可不就是西瓜?」

「哦?」赤夜叉眉頭一皺,「雪獅兒君說的,的確有些道理,但為何是西瓜,不是冬瓜?」

「這你卻不懂,冬瓜還需烹煮,西瓜才能捧著就吃。」徐達得意地看向旁邊身形飄渺的麻衣老翁,「軍師,如何?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這……」脈望嗬嗬一笑,「這少年用的是『形語』,書中說海外有形語之國,口不能言,而相喻以形。這般交流,比說話還方便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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