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道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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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玉京出了多大亂子麼?皇帝老頭兒打獵時被刺殺了,到處都是搜捕的官兵。」紅藥進屋放下笈囊,打開翻看,裡麵裝著水瓶乾糧、散碎盤纏和塗山兕不知從哪弄來的過所,她數落道:「咱家有阿郎在,還護得住,你在外邊亂跑,也不怕被人逮了?」

「家裡悶得慌,就出去轉了轉。」塗山兕把月要刀掛到牆上,鬆了口氣,「累死了,有吃的沒。」

「狐仙娘娘,有,有!」鎮水大將軍忙不迭跑向庖屋。

紅藥放開塗山兕的行李,埋怨道:「你出去連個招呼也不打,這不是平白讓人擔心麼?」

「算了,回來了就好。」李蟬道,「紅藥,把剩菜熱一熱吧。」

紅藥撇撇嘴,沒再埋怨,沒一會,把晚間剩的飯菜擺上桌,又給塗山兕蒸了幾個炊餅,瞧著她吃飯,接著說:「你沒回家可不知道,阿郎那天秋狩抓了頭五色鹿,可惜出了那麼一檔子事,誰都不覺得那是祥瑞了。好在皇帝許諾的賞賜沒少,府庫那邊送來三百緡錢,這宅子也是咱們的了。對了,你在外邊遊山玩水,都去了什麼地方?」

塗山兕道:「京城六州大體都去了一趟。」

紅藥一怔,好奇道:「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塗山兕咬了一口炊餅咽下去,拿起桌上水碗灌了一口,擦了擦嘴道:「要說好玩,哪都比不過玉京城。阿郎不是要買田莊麼,我找了許多地方,有幾個合適的。」

桌對麵的李蟬挑眉道:「原來你做這事?」

塗山兕放下炊餅,「也是出去轉轉。」

李蟬問道:「說說那幾個地方。」

塗山兕道:「鳳翔郡武陽山下有個田莊是鹽鐵使仲孫才的產業,有四頃地,水田六十畝,西臨盈川,南邊十裡外就是官驛。」

「等會。」李蟬打斷道:「單是那些水田至少都幾千貫了。」

紅藥道:「玉京附近水田一畝七十到八十貫上下,鳳翔郡的地應該沒這麼貴,但也便宜不到哪去。咱們傾盡家財,約莫能湊到一千五百兩,離這田莊還遠得很呢。」

塗山兕幽幽道:「阿郎這幾月過去,原來也沒攢下多少銀兩,怎麼不賣幾幅畫出去?這田莊買不下來倒也無妨,新平郡登縣還有座田莊待沽,卻比鳳翔郡這田莊還大些。」

白狐顯然是故意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李蟬道:「就沒便宜些的?」

塗山兕又繼續吃菜,夾了一箸醋芹,一邊說道:「田莊沒有,道觀倒有一個。」

「道觀?」李蟬挑眉。

塗山兕道:「那道觀在上洛郡鍾山,叫做甘華觀,是個一脈單傳的子孫廟。不過已三代無人種道,又地處偏僻,早沒了香火。傳承這小廟的道士,雖有譜牒,卻不在廟中居住,去了上洛郡其他香火鼎盛的道觀裡掛單修行。那甘華觀已荒廢數年,我去看過,連路都沒了,盡是荒草。若能買下那山頭,咱們在那築屋墾田釀酒漁獵,都無人打擾。」

眾妖怪聽得欣然神往,紅藥道:「這也太好了,可那道士願意賣麼?那畢竟是個道觀呢。」

「當然願意。」塗山兕微笑,「他正在大相國寺外的邸店裡頭等著呢。」

……

次日清晨,大相國寺敲響了齋鍾。東門大街的唐元寶邸店人來人往,這處所不僅是居舍,也是貨棧和店鋪,喧鬧聲裡彌漫著駱駝和騾糞味兒。

處理完公務的李蟬在街對麵止步,遲疑了一下,說道:「有譜牒的道士,再不濟也會寄寓到道觀裡,怎會住在這種地方?你沒給讓人唬了吧。」

塗山兕澹澹道:「阿郎莫忘了,我雖很少蠱惑他人,好歹也是狐族。那沖夷子要變賣祖業,傳出去可是件大醜事,他連道袍都不敢穿,就怕走漏了風聲。」說罷,便走向邸店。

李蟬跟著塗山兕,穿過煙塵和卸貨的人馬,進入邸店內部。塗山兕停到一張門外,屈指敲了三下。那門被拉開一道縫隙,裡頭的人朝外看了一眼,看清來客,才打開門,將二人迎入屋內。他穿一身瀾衫,是個四十來歲的瘦削中年男子,麵向儒雅,冠下的鬢發梳得一絲不苟,雖沒穿道服,卻有幾分出塵的氣質。

見到李嬋,中年道士叉手行禮,「久仰李學士大名,今日終於見到真人了。」

李蟬也叉手回了一禮,「沖夷道兄。」

「請坐,請坐。」沖夷子將李蟬迎到榻上,在屋角燒水的鐵壺處忙活一陣,為二人奉上香茗,「小道為掩人耳目,不得已才請李郎來到這種地方,萬請見諒,見諒。」

李蟬入座,「道兄便是甘華觀的住持?」

沖夷子取出一本黃錦小冊,冊上繪有雲紋鶴跡,還有崇玄署和禮部祠部司的印章。李蟬接過來一看,印章沒有造假的跡象,冊中明白寫著沖夷子的籍貫、出身、師承等等,他放下心來,將譜牒交還給沖夷子,問道:「沖夷道兄真有意出售甘華觀?」

沖夷子點頭,「小道確有此意,不過,李郎在那建造田莊可以,卻不能以甘華觀之名收徒傳道,不然就犯了了諸元台的律令了。」

「這我曉得。」李蟬點頭,遲疑了一下,「鄙人還有個疑問,若有冒昧之處,請道兄不要見怪。」

沖夷子道:「李郎盡管說就是了。」

李蟬道:「甘華觀雖沒了香火,但畢竟是個道觀,道兄為何……」

李蟬欲言又止,沖夷子卻明白他的意思,苦笑一聲,「李郎想問小道為何變賣祖業?不錯,這的確是樁醜事,當年從師父手裡傳承衣缽時,小道甚至信誓旦旦要振興甘華觀。但有心施為,卻無能為力,甘華觀地處偏僻,觀中道統都殘缺不全,小道隻能掛單其他道觀,平日裡做些法事,勉強維持用度,並無餘錢修行。按玄門《金書玉篆》和諸元台的律令,三代不出修行者,甘華觀便要卸了牌匾,從天下宮觀寺廟中除名了,我若守在觀中,也隻是等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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