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他跟了一路,最後居然跟丟了美人,狼狽之餘,跟驛官要了烈酒大肆狂飲。正喝得酩酊,與井邊打水的美人不期而遇。
青唯不在身邊,崔芝芸看到袁文光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逃。
這是郊外,附近隻有無盡的荒煙蔓草。她倉皇之中不辨方向,隻記得四周的草越來越深,越來越密。
而袁大公子似乎很滿意這場追逃,尋而不得的狼狽一掃而空,他像一隻猛獸,充滿玩味地看著自己的獵物在逃命中脫力,他盼著她掙紮,最好是在他身下掙紮,這樣拆吃入腹時才有意趣。
他吩咐跟來的小廝:「你們在這裡等著。」然後一步一步逼近自己的獵物。
崔芝芸也不記得自己逃了多久,隻記得他滿口的酒氣混雜著旁邊水盪子的青苔味直令人作嘔,他喘著粗氣,俯在她的耳邊對她說:「美人兒,從未有一個姑娘如你這般,讓我日思夜想。」
「美人兒,我從第一眼見到你,就開始肖想你了,這麼多年了,咱們也算有情人終成眷屬。」
「芸芸,別逃了,你父親犯下的是重案,他回不來了,從今往後,爺就是你的家。」
她仰起頭,看著天幕低垂的雲。
裂帛之音仿佛在她心上撕開一道口子,將她與過去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生活一刀斬斷,一下子,這些日子壓抑著的不甘、委屈、憤懣,通通湧到心頭,化作蓬勃的怒火。
什麼父親回不來了?不是他塞銀子給官府,讓父親再也不要回來的麼?若不是他,自己來京的這一路,也不會如此坎坷!
怨怒之下,崔芝芸竟奇異地冷靜下來,她悄悄地抽回掙紮的手,扌莫到了一柄藏在後月要的匕首。
每次青唯離開,都會將這柄匕首留給她。
她再三叮囑她:「若非遇到難得過不去的情況,這匕首等閒不出鞘。」
還有什麼情況比能眼下更難呢?
崔芝芸悄然取下匕首,撬開匕鞘,在袁文光最不設防的一刻,對準他的腹部狠狠一刺。
出乎意料地,她竟沒遇上多大阻力,那匕首如入無人之境,在袁文光反應過來前,已整身沒入他的腹中。
崔芝芸愣住了。
她是個從小養在深閨的女子,手無縛雞之力,能手持匕首輕易傷人,多半還是這匕首之功。
這匕首,削鐵斬金,匕刃之鋒利恐怕世間難尋。
袁文光腹部濺出的血沾了崔芝芸滿身,驚駭之間,她竟記得扯下荒草去堵袁文光的口,以防他叫喊出聲,引來遠處的小廝。
隨後她便沒命地逃,她也不知道自己要逃到哪裡去,險些被淩|辱的後怕與殺人的懼駭在她心中交織成一團亂麻,她在荒草地裡倉惶而行,直到徹底脫力,昏死過去。
崔芝芸是被人喚醒的。
幸好,率先找到她的不是小廝,不是官兵,而是青唯。
她睜開眼,入目的便是那一襲熟悉的黑衣鬥篷,與遮住半張臉的兜帽。
崔芝芸一瞬間淚眼婆娑,她惶然道:「青唯,我好像……殺人了,我殺了袁大公子。」
青唯看到她這一身的血,早已明白了一切,她道:「芝芸,你且記住,你沒有殺人,今日我們一直在一起,沒有分開過,你也從沒有見過袁文光,明白嗎?」
崔芝芸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她看著青唯。
她總穿著寬大的黑衣鬥篷,鬥篷下的身軀卻纖瘦單薄,這份掩藏在黑衣下的單薄,如今就是她全部的主心骨。
崔芝芸一下子撲入青唯懷中,淚如雨下,「阿姐,你怎麼才回來——」
她們這一路行來都帶著帷帽,驛官、車夫、店家,未必就看清了她們的真容,加之為了甩開袁文光,她們並未全走官道,沿途遇到的人,未必就能知悉她們的行蹤,因此,哪怕事後袁家的小廝告到官府,隻要她二人咬定一直在一起,從未見過什麼袁大公子,雙方各執一詞,官府就難以斷案。
沒有人看到她殺人。
不,她要相信,她從沒有殺人。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她們本想暫避風頭,從山間繞回到官道,做出正上京的樣子,沒成想才一日過去,就驚動了玄鷹司。
……
矮洞外搜查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大概是玄鷹司封鎖了整座山,往她們這裡來了。
崔芝芸渾身都在發顫。
青唯借著枝蔓的間隙朝外一看,火把的光已蔓延到三丈之內。
「不能再躲了。」她捉住崔芝芸的手腕,「我們先出去。」
「不、不……」崔芝芸驚駭交加,反握住她的手,「出去了,就沒命了。」
雨還在下,轟隆一聲驚雷炸響,崔芝芸巨駭之下,話語哆哆嗦嗦地從齒間逸出來,「定是、定是那驛官、車夫,記住了我們的身形,報了官。這些玄鷹衛,定是來抓我們的。破綻太多了,青唯,我們瞞不住的。出去了,我隻會是死路一條……」
青唯道:「才一日過去,就算是玄鷹司,未必能查得這麼快。再說袁文光不過中了一刀,人未必就死了。」
「未必……死了?」崔芝芸愣愣地看著青唯。
她還是害怕,未必死了,也未必活著,他被堵了嘴,遺留在這荒郊野外,等被找到,或許血都流乾了。
青唯的嘴角動了動,卻沒有多說,因為洞外的腳步聲已近在耳畔。
洞前枝蔓一下被撩起,火光霎時蔓延進整個矮洞。
「什麼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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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是青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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