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人傑（1 / 2）
老孤兒和李峴都不由再次鼓掌，李白大局觀非常好，所言果然中的。
不過老孤兒卻是嘆息一聲：「太白先生說得精彩，奈何孤卻是奉旨造反。」
李白和李峴都露出震驚之色：「殿下，此言何解？」
老孤兒道：「兩位聽到是什麼，便是什麼。這是我大唐皇室核心機密，知道的人並不多。孤知道兩位先生都對我大唐忠心耿耿，所以坦言相告。」
兩人依然雙眼都是迷茫之色。
老孤兒又道：「此事乃是上皇決定，皇上也是知道的，屆時孤必將如太白先生所說，起兵東下，結果也必將進退不得。所以孤這裡，已經不是兩位先生的棲身良木了。所有跟隨孤起兵者，必然沒有好下場。太白先生尚未入仕，可啟程北上，到靈武去找皇上。延鑒從兄也要及早抽身，免得覆巢之禍也。」
聽到老孤兒的話，無論是李白還是李峴，都不由臉上露出失望之色來。
此前李白提出的北進宛洛的戰略，可行性非常高，這倆已經做好了跟著「永王李璘」吃香喝辣的準備，結果老孤兒告訴他們，這碗湯不喝了，隻有鍋巴吃，換了老孤兒也同樣會失望。
但老孤兒沒有辦法，這就是老孤兒和他們的宿命。
曾經，三個人距離立下不世功業，名傳千古，隻有一步之遙，但這一步是永遠也跨不出去了。
李峴的臉色先是漲紅，然後變得灰白。李白的臉色則一直漲紅，目光中不甘、憤懣等各種情緒一一流露，但最終卻變得堅定。
原本在講完戰略之後，李白已經重新跪坐下來，但這時候再次長身而起，躬身抱拳道：「殿下，既然是上皇決定，皇上知道，殿下親自奉命，這件事就一定是大事，是值得做的。想必殿下跟前，要麼是朝廷死忠，要麼是想造反賺取前程，卻沒有幾個知心之人，白願意在殿下身邊，為殿下排憂解難，哪怕粉身碎骨，也不後悔！」
盡管已經從歷史上知道了李白的選擇，但是現在聽李白這樣說，老孤兒還是動容。李峴在旁邊就更是驚詫了。
但經過李白這樣一說，李峴原本蒼白的臉色也重新變得通紅，如同李白一樣站起來躬身抱拳：「殿下，李峴跟太白先生一個心思，還望殿下成全。」
老孤兒嘆道：「太白先生熱血多於謀劃，延鑒從兄卻是老成謀國，太白先生留下乃是實現天生我才的抱負，從兄的舞台卻在皇上那裡，不可同日而語。」
李峴頓時沉默，經過一番天人交戰，然後猛然下定了決心，躬身抱拳道：「殿下之言，甚為有理。既是如此，殿下且多保重，愚兄先且告退。」
老孤兒知道他的意思，既然不參與，也就不好再在這裡，還是讓老孤兒跟李白多說幾句體己話更好。
老孤兒也沒有勉強，起身抱拳與李峴話別。而李白則留了下來，跟老孤兒共論未來。
這時候李白道：「不知殿下現在是否可以跟李白講講上皇決定這件事的原因了？」
老孤兒點頭道：「當然可以。上皇傷痛天下世家勢大，民不聊生，越是聖王，越是為世家助紂為虐，故此放縱李林甫、楊國忠、安祿山三人，實為製衡世家。故意逼迫高仙芝封常清出戰而兵敗，即為撤出長安埋下伏筆。以上皇之意，唯有天下大亂，我皇室方能以力有不逮為由，不再成為世家的保護傘。」
李白初聽此言，跟老孤兒聽到此言的反應一樣，也是張大了嘴巴，但很快臉上就露出了欽佩之情：「壯哉上皇，原來意在此也。難怪當初上皇賜見，李白當麵奏陳，上皇雖麵有嘉許，卻終究將李白放歸，隻賜李白飲盡天下之酒也。上皇非不識李白，是李白無視民間疾苦，但求名利，想的差了。」
老孤兒聽得不由欽佩，一是對李隆基更加欽佩，同時也是對李白的欽佩。不愧是詩歌的天花板，詩如其人，果然一顆拳拳之心。
李白之言，給老孤兒提供了如下信息：
一是後世傳誦的李白進宮的佳話，其實並非李白酩酊大醉什麼也沒說，而是在喝醉的情況下，依然完整地表達了他的治國理想，以求得到李隆基的重用，可以學有所用。
二是李隆基聽到李白的想法之後，也對李白的治國理想非常肯定。
三是那時候李隆基已經下定決心要打擊世家，李白的治國理念雖好，最終卻也不過就是給盛世錦上添花，傷不了世家一根毫毛，所以李隆基沒有用李白。
四是李白聽到李隆基的想法之後，並沒有因為李隆基不用他而產生怨望，反而對李隆基的想法大加贊賞。這也意味著李白接下來將會全力支持李隆基的計劃。
想到這裡，老孤兒不由笑道：「太白先生真乃至人。人人都以為先生是寫詩的，其實先生是一個偽裝成詩人的飽學之士；人人都能夠看出先生的飽學，其實先生是一個偽裝成飽學之士的思想家。人人都能看到先生思想的閃光，其實先生是一個偽裝成思想家的實乾者。一言以蔽之，先生是一個壯士！不過先生不是在《蜀道難》中提到的開金牛道的壯士，而是能夠跟上皇一起開萬世太平之道的壯士。」
老孤兒每說一個字，李白的意興就飛揚一分，到後來，都督府的簾帷都無風自動。
這時候的李白，仿佛已經站在萬古的山巔，觀望著無盡的烽煙，一腔熱血早已滾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