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1 / 2)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天——乾……」
深夜,梆子聲切切雜雜,交織著傳出很遠。
寂靜的皇城忽然飄起雪來,簌簌地落著,在尚殘著燈的殿前壘出薄薄一層。
群臣已醉,有幾個還囫圇說著些夢話。
高台上的皇帝執杯而立,眼睫在搖曳的燭光下投出晦暗的陰影。
魏攸直直盯著對麵明昭殿內的烏木棺槨。
他搖搖晃晃地舉起酒杯,凝眉之下,眼睛攏了一池雪水。
視線穿過落得綿密的寒酥,輕撫在冰冷的棺蓋上。
薄唇輕啟時,像咽了塊棉絮。
魏攸喉間發出的聲音沙啞而低沉。
「落雪了。」
這是羲和二年的第一場雪。
高牆深庭中,烏瓦青簷下,隻有天子獨自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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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昭醒來的時候,隱約看見一人,長身負手而立,夜行衣還在身上。
似是聽見身後響動,他轉過來。
「小妹,醒了。」雲暮展顏而笑,愁容頓消。
陽光在他走近時點在他的眼睫,又拂過他的發尾,雲昭看著他安心地笑,「哥,如何了?」
「主上無事,倒是你,雪裡臥了那麼久。」他彎月要幫雲昭掖了掖被角,眼睛裡盛滿心疼。
「咱們從小泥裡滾火裡爬,這算得什麼。」她拍拍他的手背,重新躺將下去,不顧心尖微微的顫疼,愜意地閉上眼睛。
雲暮嘆了口氣,直起身來,「主上說,醒了要見你,用完飯便過去吧。」
尚逃不過。
她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知道了。」
一月有餘。
關門聲一響起,雲昭就睜開了眼睛。
陽光穿過帷帳,指縫裡的微塵在漫無目的地浮動。
她的死狀很慘。
鴆酒喝下去的時候,很不好受,雲昭疼了好久,才吐出那燒喉嚨的毒血來。
如今重又護了魏攸一月,每每見到他,甚至是聽聞他的名字,心髒那裡,便蔓延起死亡的陣痛。
那段時間的痛持續太久,久到她怕。
暗自慶幸的這幾日,她也在想如何逃。
「想跑?一隻螻蟻,就是爬一輩子,也爬不出這皇宮。」
鐵鏽味和塵土的腐臭鑽進她的腦子,神經繃緊後,她又幻聽了地牢裡那句冰冷絕情的話。
雲昭甩頭,掀開被子,坐起身來,纖細的臂上是縱橫的刀疤。
她呼出一口氣,揉揉心口,盤算著往後的日子。
有道影子印在紙窗上,看輪廓,是魏攸來了。
榻上的人慌忙躺下,閉上眼睛。
木門發出吱呀的響動,腳步聲踏來,她聽見厚重的裘衣摩擦。
「我知你醒了。」倒水聲響起,茶盞落下。
「……誰?」她佯裝剛醒,聲音泛著睡意迷蒙。
裊裊的熱氣中魏攸轉頭看她。
他生了一副好皮囊,麵如冠玉,眉目疏朗,看著倒像個好人家的無邪公子。
「你近來說話可是愈加放肆。」他將手中茶一飲而盡,修長的指節轉著杯身,復又停下,摩挲杯沿。
雲昭正欲接話,又喉間一哽,住了這道嘴。
窗外有雪鴞的振翅聲。
哎……
她坐起,揉了揉亂成一窩的頭發,「主上,屬下失禮了。」
手上的動作一停,魏攸側首看她頭頂的一團雞窩。
茶盞被輕輕落到桌上,他聲音有些寒啞,「你幾時又這般知禮。」
雲昭差點抑製不住怒氣上腦。
正欲起身,她驟然頭疼欲裂,前世的記憶碎片如尖銳的瓷片射來,忍住痛呼,眼前朦朧閃過些人影後,又是漆黑一片。
好像,比先前更嚴重了。
一瞬的失明過後,她抬眼望去,眼前的男子長睫低垂,並未發現。
她依稀有些印象,臘月裡他們一直逃,若是同上一世一樣,從微南山下去,跨過結冰的銀湖,就算順利抵達大周了。
這魏攸是過去做質子的,當時境況是……
她搖了搖頭,記憶斷開了。
「主上,我有些餓了。」她走到魏攸落座的桌前,立著不動。
「大周不似南魏。」纖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細碎的影子,魏攸掩唇咳嗽了幾聲,似答非答,「如今吃食尚佳,過了銀湖,可就是簷下日月了。」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踏板聲響起,接著是拳頭與掌心的碰撞:
「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