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來選小倌（1 / 2）
雲昭反射般地轉頭要遁，電光火石又間強迫自己停住步子，微微側過的肩膀僵硬轉正，她暗自深吸了一口氣，向前走去。
今日魏攸著了一身玄青袍子，玉色紙傘覆頂，沉霧遠山般的紗色襯得他麵容愈加的白。
待走得近了，雲昭看見他鬢發飄飛間容色淡淡，不似要詰問什麼。
幾隻灰喜鵲嘰嘰喳喳，在探出半個身子的枯枝上不住跳動，雲昭抬頭望去時，它們恰好飛走。
「起得這般早？」牆邊青苔掛了雪，那人緩緩啟唇，呼出的氣凝成細霧，仿若山中煙雲。
雲昭一身昨夜粘了鱗粉的衣服，眼神飄忽著，扌莫扌莫鼻子，伸手接過他撐開的傘，傘身傾覆於他，她隻輕聲答：「嗯。」
對麵的人抬手入袖，衣袖寬大，層疊著就要落到地上，「這裡有一份名單，回去時，交給雲玠安排。」
雲昭接過他手上的布卷，紅繩係結處，他的指節有些泛白。
她鼓起勇氣看他眼睛，可就在抬眼間，魏攸斂眸垂首，長睫遮蓋了眼中心緒，轉身便要往掩青樓內走去。
「……」
雲昭沉默著看他跨過台階，心中愧怍乍生。
她心知魏攸是個玲瓏性子，這般騙他，若是日後東窗事發，不知他月匈中又要攀附多少尖刺藤蔓，理不清的那些彎彎繞繞，既紮傷他人，還刺痛自己。
可是去留歲樓賺銀子又不想告訴他……
抓耳撓腮間，雲昭眉頭打成死結，正躊躇間，麵前的身影停下。
傘沿差點碰到他的玉冠，雲昭忙停下，暗呼一口氣。
「雲昭，你過來。」
她依言上前，耳畔風聲輕吟。
她順著他的手看過去，掩青樓正殿台階上一排奼紫嫣紅，正搔首弄姿地立著：
紅衣劍眉星木，峨冠高束，神色睥睨；紫衣笑靨如妖，抬首間眼波流轉；白衣眼含冬雪，眉間似有化不開的哀愁；還有青衣如水，眼角一滴淚痣，麵紗如蟬翼飄動……
雲昭的眸子在青衣身上住了一瞬，半晌，機械般地轉頭，「主上，您這是……」
魏攸聲如清風，說出的話卻讓雲昭差點挖了個地洞鑽下去：「這些小倌，我已挑過一遍。你年歲也到了，且看看……」
「主上！」雲昭目眥欲裂，嘯聲之大驚得剛落下的灰喜鵲又撲騰著飛去，她咬牙切齒，「主上，我昨夜沒有出去做這些事！」
「昨夜你徹夜不歸……」
她丟開傘，又將留歲樓的那袋銀子掏出來，打斷他的話，悲憤道：「我不過是去掙些銀子，我又沒有……到這個份上！」
刺目的光從天際落下，魏攸神色微微一變，他伸手接過，細細打量。
指尖觸到粗糙凸起，他垂眸，看見了那「留歲」二字。
「你去了留歲樓？」
「是。」
「你暴露了身份。」他聲音比之方才有些冷。
「我沒有。我沒告訴他。」
「告訴誰？」
「晏……留歲樓老板。」
雲昭看見他不為所動，心中焦急，隻好泄憤般道：「師兄師姐們都能謀個營生，主上又說將來宮中日子不好過，為了往後打點，我不過想去掙些銀子使，主上若是不喜，屬下可以不當這黑白雙侍。」
台階前一眾小倌站得累了，皆躁動起來，七嘴八舌間，青衣蒙麵的那位愈加聽不見二人的聲音，他不由皺眉，往階沿跨了一步。
「你什麼時候這般愛銀子了。」魏攸聲色清冷，在她麵前停住，墨發揚起的時候，他的目光順著發梢移向她抿起的唇。
似在生氣。
魏攸聲色泛冷，眉間的隆起卻不覺間緩緩展平，「你如今擅離職守，還敢對我發脾氣？」
「我又不當差。」她憤憤，撿起地上的傘柄，拍到他手中，末了，又補了一句，「雲暮才是主上的貼身護衛。」
他忽而笑了。
薄薄晨霧褪去，風煙中樹葉搖晃枝頭，陽光照到雪上泛出晶瑩的鎏金色光華，風和日暖。
枝葉遮擋間，隱於暗處的雲湘打眼看來，驀地呆住。
她從未見過主上這般模樣，往些日子積得厚重的愁雲自他眉間掃去，她第一次覺得，他像個活生生的人。
雲昭咬咬牙，心中那團無名之火越燒越大。
見他笑得滿麵春風，更是牙根都要咬碎。
她惡狠狠地轉頭，往小倌那裡踏步，隨手一指，「既然主上要賞，我要這個！」
被指到的青衣小倌一愣，他看著眼前女子墨發飛揚，英眉怒豎，一身黑衣颯爽，心中不由升騰出一種奇異之感——
賣花燈的那日……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