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大姐(1 / 2)
紀氏宅邸深處。
「崇牙,別鬧。」
嬌小的身影盤坐在竹席之上,鹿台形製的禮服對他來說有些寬大,繡著金絲的白色錦繡落在地上堆疊成一朵瑰麗的花。
旁邊趴著一頭銀灰漸層的大狗,之所以用「頭」做單位,是因為它實在太大了,比成年老虎大上許多,跟小馬駒一般高大。
它此刻正無聊的趴在這朵白花旁邊,把頭埋在白色衣擺間,不時撕咬玩鬧。
咚——
紀寒君敲了一下狗頭,震得他手生疼,「笨狗,要是把我的衣服弄髒,待會兒怎麼好意思接待大姐?」
崇牙用爪子捂住腦袋,發出低沉的嗚咽,就安安靜靜地趴在衣服上,不再亂動了。
少年秀發被一支鎏金珠釵固定在腦後,寶釵款式新穎、風格典雅,其上鑲嵌有一顆指接粗細,染盡了薄紅,通體晶瑩剔透的明珠。
釵上明珠來頭不小,聽說是傳說中鮫人王族體內凝聚的寶珠。佩戴在身邊能驅邪祛穢、美容養顏,還可在性命危急關頭碾碎服食,具有愈傷治病的功效。它同身邊的大狗一樣,是滿月宴收獲的賀禮。
沈言君雙目微眯,仰望一碧如洗的天幕,多少次伸出手,想要觸扌莫穹頂,像他穿越至此一樣,穿越回去。可無論如何嘗試,結果都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轉眼間,他已轉生至此十四載。隨著時間逝去,在這方世界經歷日益積累,他前世意識逐漸稀釋。到如今,往事忘卻已多。曾經父母的形象一點點褪色,轉而被另一對人所替代。
曾經的一切,在心中留下最深刻的痕跡,莫過於看見天空就情不自禁伸手,以及隨之而來的,迫切想要回歸故裡的心情。
他長嘆口氣,想了又想,越發難以理解這種心情。為什麼期望回去?難道曾經那個無比平庸的自己,以及一眼望得到頭的人生,才是他最終期待的歸宿嗎?
唯一的牽掛,也隻能是那對失去孩子的可憐父母吧?可是他們在他的印象中已經逐漸抽象,變成一個空洞的符號。
他之所以思念一個不再具體的人,大抵是饞嘴者見到佳餚、膽小者遭遇蟲蛇,都源自於潛意識中深刻的反射,是曾經的自己,留下濃重的一筆,時刻暗示自己去這麼做、這麼想罷了…
「好不容易治好的癔症,可不能再胡思亂想了。」紀寒君搖搖頭,甩掉負麵情緒。
「崇牙,時候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
旁邊的崇牙耳朵動了動,立馬翻了個身,匍匐在地上,露出寬闊健壯覆蓋滿毛發的背瘠,讓紀寒君順勢騎上去。
紀寒君身體前傾抓住崇牙頸間毛發,準備好後小手往狗屁股上一拍,大喊:「沖呀!」
崇牙就邁著穩健的步伐向院落外奔去,好生顛簸,他的聲音都顫抖起來,「唔喔喔,太快了,再慢一點——」
此時宅邸正廳,下人熱火朝天忙活,忽有一道白影竄過,青蟬剛到門口,便撞見來人,眉頭不禁一皺,扶額無奈道:「寒君,都說了多少遍,不可以騎狗!怎麼又不聽話?」
禮服極盡奢華,裡三層外三層,外加各種掛飾,好看確實好看,但重得發沉。前世的他來了都不一定駕馭得住,更別提今世年幼孱弱的自己了。
「我也不想的,都怪這衣服太重,穿上走不動路。」紀寒君訕訕笑著,才剛下狗,就被青蟬一把撈去,查看身上有沒有受傷。
「爹,不用擔心,上次隻是意外。崇牙可不是一般的狗,可靠著呢,絕對不會有事的。」
紀寒君說著輕輕踹了下旁邊趴著的狗,它也識趣的吐著舌頭沖青蟬「汪汪」叫喚,像在附和紀寒君剛才的話。
「這不是它乖不乖的問題…唉,真拿你們沒辦法,下次可不要再摔傷了。」青蟬輕嘆口氣,算是默許他們胡鬧。他拉過身高才及他下巴的紀寒君,細心為兒子整理被風吹亂的發絲與衣擺。
紀寒君覺得有些親熱過頭了,盡力不留痕跡地,把頭從青蟬擼貓似的手中掙紮出來,然後連忙轉移話題,問道:「爹,娘去哪兒了?」
青蟬也知曉,紀寒君自幼不喜與人親近,便沒有過多為難,揉了揉他的腦袋便放過了他。隻是語氣頗為不是滋味,悻悻道:「她有些事情要親自處理,待會兒就過來。」
此方世界女子為尊,男人生養子嗣,父親才是真正扮演前世母親角色的存在。前世孩子與母親親昵再合理不過,今世孩子與父親也理應一樣。
可他受前世觀念影響,礙於青蟬男性身份,很抗拒青蟬的親昵。為了免遭煩擾,甚至故意塑造自己不喜與人親近的假象。
紀寒君看著青蟬失落卻的模樣,心中萬般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