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的秘密（1 / 2）
他們回到家後沒多久，澄夜依舊覺得放心不下宇穹，於是還是決定回去幫忙。她叫家裡的阿姨幫孩子們準備好飯菜，在再三確認他們無事後才出了門。
青河說在晚飯前想要睡一會兒，青寧則提出想要借用一下書房的電腦，於是不到十分鍾，偌大的客廳了裡就隻剩下了曜森和青澤兩個人。
「打一把嗎？」像是為了打破僵硬的氛圍一般，曜森拿出遊戲機問道。
青澤點了點頭、接過了他遞來的遊戲手柄。
「你難道都不覺得奇怪？」曜森靠在一旁的躺椅上舉著手柄問「『守林人』的孩子在我們這一代竟然沒有一個活過了二十四歲。」
「隻是巧合吧，因為我們這代人多災多難。」青澤也拿著遊戲手柄盤腿，他坐在地上，將背靠在沙發的邊沿，手指並沒有按下任何一個按鍵。
「世界上真的會有那麼多巧合嗎？」曜森神色凝重地說道「你相信青雲哥會自殺嗎？」
青澤沉默了片刻，放下遊戲機，回過頭把手搭在床上看著他回答「…曜森，我覺得是你太疑神疑鬼了。」
「…也許是因為最近的事情太多讓我有點敏感了，東西兩家亂作一團，我姐姐突然離世，如今青雲哥又…」羽森嘆了口氣說「…下一個會是誰呢。」
「不會有下一個了，曜森，我們會活下去的，為了那些無法再回來的人。」青澤背對著曜森，他看不到青澤臉上的神情，隻能從他的言語中略微感受他的心緒。曜森猜不透當他這樣說時心裡究竟在想什麼，也許是對失去親人的懷念，對死亡陰影的恐懼；又或許是對不可預知的未來的迷茫。
「恩、我們會活下去的。」他點點頭。
房間再次陷入沉默，隻有屏幕上遊戲起始界麵的音樂在滴滴作響。曜森看著青澤的背影，思緒如潮水一般洶湧而來。他站起身，從一旁冰箱裡取出兩罐可樂，將一瓶貼在了青澤的臉上。在冰涼的鐵罐接觸他臉頰的一瞬間他下意識瑟縮了一下，可馬上又習慣了那溫度——曜森忽然意識到，總有一天他們都會習慣這一切的。
但此刻他隻是站在青澤麵前發問「你相信那種話嗎？」
「哪種？」青澤裝作心不在焉地用手指緊緊抓著手柄，他甚至不敢抬頭看曜森的眼睛，好像是害怕這樣做會暴露他內心的脆弱一般。
「回到森林後大家就能去往諸神身邊。」曜森回答。
青澤沒有立刻回答，他放下手柄，將裝著可樂的鐵罐打開，「你想聽心裡話嗎？」
「說唄。」
「我隻是覺得，即使是諸神身邊，也不見得比這裡要好。」青澤思索了片刻說道「生者是無法構想彼岸世界的。」
曜森低下頭，打開可樂罐時發出了『哢』的一聲「你說得對。」他說道，然後猛地灌了一口冰涼的汽水。
宇穹和澄夜半夜回來的時候，孩子們已經七仰八歪地橫在沙發上睡著了。
「真是的，也不知道去屋裡蓋個被子睡。」澄夜無奈地走到沙發跟前，拿了一條大毯子給孩子們蓋上。
「沒事，家裡不冷，讓他們睡吧，都累了。」宇穹擺擺手說道「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明天我再過來接他們，你也早點休息，辛苦你了。」
「今晚就在我家住吧，你才是最辛苦的那個。」澄夜連忙挽留道。
宇穹嘆了口氣，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澄夜看著她疲憊的樣子，猶豫了一會兒後才說道「宇穹，我們到二樓的廚房去聊一會兒吧，冰箱裡有酒。」
宇穹點了點頭，她們一起上樓，宇穹悄聲地拉開椅子以防吵醒樓下的孩子們，澄夜則拿了兩個酒杯和一瓶威士忌。
「曜祖這段時間也不常回來嗎？」宇穹用雙手握著酒杯問道「明明曜淼才剛走，他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
「他在外邊還有其他的老婆。」澄夜喝了一口酒後緩緩說道。
「你說什麼？」
「畢竟入贅進我們家族也不過是為了他的仕途和權力的妥協而已，現在他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了，自然就有了其他追求。」
「…澄意知道嗎？」
澄夜搖了搖頭「我隻告訴了你，你知道哥哥的性子，要是他知道了，曜祖至少得斷一條胳膊。」
「他這種人就該往死裡打，要是我非得剁了他兩條腿。」
「沒必要，宇穹，我真的覺得沒必要。現在這樣也隻是因為『守林人』的祖訓規定不能離婚而已。」澄夜晃了晃杯子裡的冰塊說「我早就不愛他了，也許比他不愛我還要更早。」
宇穹一時有些語塞。
「愛是個很難的課題，」宇穹將杯中的酒一口灌進了胃裡，半天才終於擠出一句話「我花了一輩子也沒搞懂。」
澄夜看著她，就這樣對視了許久，她伸過手臂輕輕扌莫了扌莫宇穹的頭頂。
「都會過去的，宇穹，都會過去的。」
第二天一早，宇穹帶著孩子們回了家，匆匆忙忙地梳洗化妝，然後就又重新投入到政務之中去了；她不得不這麼做，整個家族就像一個精密的八音盒，少了任何一個齒輪都會失去音色，而她恰巧就是那個八音盒的心髒。
青寧、青澤和青河圍在餐桌邊，對著桌子上保姆阿姨做好的飯菜，誰都沒有什麼胃口。
「要是不想吃的話來聽聽這個吧。」青河仍舊穿著葬禮上的那件連衣裙，在黑色的映襯下顯得臉色更加蒼白了。她從兜裡掏出支錄音筆對青寧與青澤說「聽聽哥哥最後想對我們的話。」
青澤和青寧看著那支錄音筆，鄭重地點了點頭。
青河咽了咽口水，小聲地說了一句「那我要放了」，而後便按下了開關。
從聽筒裡傳來了一陣電子信號的嘈雜聲，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青寧，青澤，還有青河，」透過機器發出的聲音有些沙啞，但毫無疑問是青雲的聲音「希望你們不要再繼續為我難過，我並不害怕死亡，因為在死亡麵前我們是平等的。」
「大哥…」青澤小聲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臉上帶著悲傷的表情，然後便沉默了下來，繼續聽著這段相隔了兩個世界的訊息。中間是很久的沉默，久到讓人覺得這段錄音不會有下文了一般，青雲終於再次開口了。
「青寧，剩下的孩子中你最年長，之後保護弟弟妹妹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你是個了不起的小夥子，一定可以做到的。」錄音這樣播放著，很明顯，說出這話的時候那個大男孩還不知道自己那個離經叛道的二弟即將會為了他而舍棄自己拚命得到的一切重新回到家族。
青寧的眼眶也微微紅了起來，他閉上眼點了點頭，明知不會有人聽到他的回答，卻還是對著毫無溫度的機器說「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青雲哥。」
「然後是青澤，你一直都是家裡最勇敢的孩子，咱們家的孩子裡麵你最像我，今後無論遇到什麼事情，不要沖頂也不要氣餒，我知道你會永遠保護這個家的。」
青澤深吸了一口氣，也對著錄音筆說」放心吧，大哥，家裡就交給我吧。「
「青河，你是家裡最小的孩子，是我們最疼愛的小妹妹，我作為哥哥，唯一希望的就是你能夠幸福快樂地長大。」
「還有，最後…我最愛的的弟弟妹妹們，你們要勇敢，要認識光明，要深愛太陽，但同時也不要因黑夜的深沉而覺得羞於啟齒。」他的話語頓了頓「你要對這個世界心懷善意，但也不要因為知曉了一些存在的惡而變得絕望。傷口總有一天會愈合的，即使是差一點奪去生命的傷也一樣。同樣，即使我死去了，你們會活下去，這世上還有千千萬萬的人會活下去，隻要這樣，就還有無法熄滅的燈火在。」
他的話語停在了這裡，一陣嘈雜的聲音之後，有一個遙遠的男聲「青雲，該走了。」
「那麼現在，很抱歉，我必須要走了，再見，我最愛的家人們…」這樣說著，他回答了一句「知道了，我這就來」然後青雲的聲音消失在了錄音中，隻剩下漫長的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