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迷霧之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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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時間的流動變得快了起來。悲劇的結束往往代表著某個故事階段性的終點,但不幸的是,對於漫長人生來說這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分隔符。

回到家族的青川開始接手本家的政務工作,在他學習的過程中他多次感嘆和自己比起來青雲簡直就是超人。光是家族裡瑣碎的事情就足以讓他焦頭爛額,然而以前的青雲卻能夠在將他們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同時還能兼顧在研究所的工作,這讓他再一次認識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在離開家的這些年,他幾乎放下了全部和家族有關的東西。他算是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愛好——入讀了商學院,最後以還算不錯的成績拿到了文憑;除此之外,他考了駕照、學了潛水和跳傘;他白天在圖書館背書,夜晚去酒吧端盤子,然後和年紀能足夠當他外公的老爺子們一起為支持的球隊歡呼。

當然、這些故事的主人公都並不是『林青川』。如今他的身份就隻是『守林人』家族的一員而已,這是當他看到報紙上醒目的新聞標題後踏上了回家的飛機時就已經決定了的事情。他將並不帶有自己名字的各種證書放到了箱子的最底層,然後用雜物將它填滿,好像在以此和過往道別。

沒有拿到印有自己名字的文憑並沒有給他的工作帶來什麼困難。宇穹和澄意為他提供了很大幫助,他們事無巨細地指導他的工作,直到青川終於基本上能夠獨當一麵才慢慢放手。

之後他將全部身心投入到工作當中,夜以繼日地處理著那些做不完的文書。他恨不得將自己所有空餘時間壓縮起來,然後將剩下的全部都用來工作。他用咖啡因和尼古丁填充自己,煙不離手,所有的水分攝入都依靠咖啡代替。他在背地裡把帕羅西汀當作生活必需品,還自以為掩飾得很好。

有的時候,青河會覺得他像是一具被安上了發條的機器,然後又任由自己伸出手拚了命地轉動著背後的螺絲。他在等待著的不是哪一天將所有的工作都做完,而是那早已空空如也的腹腔中的某一個齒輪徹底斷掉。

對於他來講,隻有那才是他真正的解脫。

/// ///

終於,最先看不下去他的自殘行為的人是林青澤,他沖到了青川的辦公室,在繚繞的煙霧裡義正言辭地問他「青川哥,你在怨恨自己嗎?」

青川停下了正在翻看報告的手,將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弟弟。

「怎麼會。」他掩飾地笑笑。

「可是現在的你所做的這一切看起來就好像在自我懲罰一樣。」

青川愣了一下,半晌,他將手中的煙頭在煙灰缸上熄滅,然後再次點燃了一根。

「青澤,我不是在懲罰自己,而是在彌補自己。」他把煙舉到嘴邊深深地吸了一口說道「我在尋找一個自己能夠接受的方式自救,而這些是我的藥物。你知道,至少它們的滋味比度洛西汀和帕羅西汀好得多。「

」可是你這根本就不是在自救。「青川反駁道「你在試著讓他們害死你,那才是你想要的。」

」每個人拯救自己的方式都不相同,青澤,你以後就明白了。「青川笑了笑,他的笑容總帶著些苦澀」但我希望你的方式會更輕鬆一些。「

青澤再也找不到能夠反駁他的話語,他鎩羽而歸,在氣餒之前先變得日夜為青川的精神狀態擔心。然後,為了家裡每天的咖啡消耗量能小一些,他開始學著幫些力所能及的忙。

大家都開始沉浸自己的事情, 除了日常生活外,他們也開始學習各種知識,好作為幾年後離開家族去學校時的儲備。他們不再每天像膠水一樣粘在一起,而是開始投入到各自不得不去完成的事情之中。

十歲出頭的男孩們身上總有用不完的活力,青澤和曜森還是會每天都在商量著明天玩什麼,與他們相比,青寧要沉穩安靜得多,如果不是外貌,或許會有人懷疑青澤和曜森才是真正的雙胞胎。但相同的是,他們身高開始飛速生長,稚氣也開始褪去。成長讓他們的骨骼開始體會疼痛,但也讓他們的臉龐出現了棱角。

/// ///

從聖堂回來後,青河向西家打聽了梨世的事情,卻隻得到了梨世已經離開家去了外邊的回答。青河有些失望,她花了幾個月的時間雕刻了一顆梨花形狀的寶石,把它掛在了自己編成的手鏈上,想作為給梨世十三歲的生日禮物。開工之前她沒想到那塊石頭有那麼硬,用壞了整整五個雕刻刀才終於做成了坑坑窪窪的樣子,沒想到最後卻也都沒有趕上。

她有些失落,最後也隻能將那條手鏈戴在了自己手上。但失落並沒有持續很久,對外麵的憧憬遠遠大於對梨世不告而別的失落,她在對梨世已經開啟了新生活的幻想中回到了平常的生活。

再一次,一切都向好的方向開始發展。

然而每到這個時候,諸神就會給他們開一個最殘酷的玩笑,就好像他們真的在以此為樂。

/// ///

青河注意到的時候青寧正靠在門口,看起來就像在等待什麼的到來。這些年他好像總是這樣,永遠那麼安靜,又永遠在等待著什麼的到來。

「青河,我馬上就要走了。」但這一次,他開口說道。

」咦?「青河愣住了,她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這麼說,剛剛發出一個疑問詞,一輛黑色的車疾馳而來,『砰』的一聲停在了他們麵前,就好像突然而來的一記重拳把青河的一切都打得粉碎。

為什麼?

她看著穿黑色衣服的人從車上下來,拉起青寧的衣領就將他塞進了車裡,整個行動用了不到一分鍾,青河甚至沒能意識到自己身處現實。

這是什麼節目嗎? 喜劇表演或是馬戲團預演?怪獸沖進了家裡擄走人質然後被超級勇士一拳打倒的電視節目?我需要配合他們做出什麼動作嗎?

可是周圍沒有攝像機,也沒有圍觀的人群,隻有森林和寂靜的屋邸。

「青河、回家裡去!」青寧在被拉上車前沖妹妹喊道,這也成為了他對青河說的最後一句話。

不對。

這個世界瘋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就隻有可能是我瘋了。可是我沒瘋,我正常得很,不然我不會看到青寧被一群幽靈帶走。她站起身沖到車的旁邊,想要阻止這場瘋狂的噩夢。

「不要…!不要帶他走!」她踮起腳,透過車窗看著那張玻璃裡麵熟悉的臉。她用力拍打著車門,可是這無法阻止踩下的油門,車緩緩啟動,向著逃離森林的方向開了起來。

「不要走!」她跟在車後麵邊跑邊哭「青寧,求求你不要走!」

她跑著,不停地向前跑著,卻還是與越來越快的汽車後麵漸行漸遠。她大聲地喊著,在心裡拚命告訴自己要快些跑,好像隻要這樣就能將他留下一樣。

可是這一次不論她怎麼奔跑都無法追上,車早就沒了影,她的鞋底破了洞,腳底全是鮮紅色,在公路上用血肉築成了引航塔,可這些都沒辦法留下青寧。

她摔在地上,膝蓋和額頭磕得都是和泥土灰塵攪在一起的傷。她爬起來,想著青寧的臉,腦子裡浮現的卻是那年生日浮在水麵上的魚。

她在人群前麵看著,那麼昂貴的缸、絢麗的魚,它們原本應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被擺在某個水族館或豪華酒店的大廳裡,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帶到這個乾涸的地方判處一個延期執行的死刑。

陌生的人臉上掛著諂媚的笑,說著『積攢功德』之類的話將金魚從水裡撈了起來。魚在網兜裡拚命掙紮著,還要旁聽那個晾曬他的人在一旁滔滔不絕地講述不知道是編纂還是添油加醋的故事:他是如何將這條昂貴的魚從殘暴的魚販子手上救了出來;每一個重音都用得恰到好處。

如果它會說話、也許此刻它會罵一句』天殺的,快把我放回去。』

很可惜的是它不會說話,青河也不會;她還要在表演結束的時候對他的慷慨鼓掌致謝:謝謝你,特意選在我生日這天來折磨一條魚。

「它看起來就快死了。」幸好的是在她鼓掌的環節前青川就率先打斷了那人的高談闊論,這恐怕也並不是因為他有多心疼那條魚——他隻想表示自己還有一堆工作沒做完,如果再廢話下去老子就用煙頭燙你的屁股。

如果那次的祭禮並不是舉辦了兩天就好了,那樣的話青河就不用在第二天見到那條浮在水麵上的魚。倒轉的魚睜著麻木的眼,看起來死不瞑目——雖然很久之後她才從某個人那裡得知那隻是因為魚沒有眼皮。

當然,即使如此也不影響青河覺得那條魚死得很慘。它被撈了起來,用的甚至是同一張網。魚的鱗片還是那麼炫彩奪目,他們把它再一次放進那個昂貴的缸裡抬走——直到最後它也在發揮自己最後的價值,比我強得多,青河在心裡想。

她不知道那條魚會被帶去哪裡,但此刻它已經徹底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想積攢功德的人花錢買到了心理安慰,過生日的人則留下了難忘的心理陰影,直到幾年後看到生魚片還會乾嘔。

現在她看著青寧被車拉走,彩色的魚肚皮翻在上麵變成了白色的魚,白色的青寧坐在漆黑的車裡變成了黑色的青寧。

青河扶著地麵想要起來,她渾身是傷,砧板上的牛肉看著都比她更完整,但她還是撐著自己爬起來向前走,沒兩步又再次摔倒,直到再也爬不起來。

她趴在地上,失去意識前她在期待著死亡能快點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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