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年輕的生者們（1 / 2）
幫新聞社拍照的工作圓滿結束，那天的陽光很好，青河拉著江墨在操場邊的樹底下完成了拍攝。他儀表堂堂，隨便一拍都是藝術照。
「你看看效果，如果沒問題的話，今天就會發給新聞部了。「青河給他展示自己的勞動成果，理所當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復。
她的第一次社團任務完美結束，不久之後他的采訪出現在了學校官網上供人欣賞，尤其是告訴那些花了大把錢把孩子送來這所學校的家長們：看看我們培養出來的天才，隻要持續注入資金，你們也會得到差不多的成品。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比不同物種之間還大；又或許他們早就知道，但是並不那麼在意：他們隻是想更加心安理得地把孩子們遺棄在這所富麗堂皇的孤兒院裡。
無論如何，在那之後青河再一次回到自己的生活之中，享受著成長和青春帶來的快樂與傷痛，很快就把這小小的插曲拋之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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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河第一次見到葉灼言的時候，他請她喝了一瓶冰涼的橘子汽水；橘子的味道混合著氣泡和冰塊，在炎熱的夏日裡短暫地挽救了青河渙散的精力。
「嗨，林青河？」他抱著兩個橙色的玻璃瓶喊前麵的女生。
「我是葉灼言，二班的，你們隔壁。」他指了指，然後將其中的一瓶遞給回頭看他的青河「喝一瓶吧，今天熱死了。」
青河接過玻璃瓶，但卻扌莫不著頭腦，她不用在腦子裡搜索都知道自己不認識這個人：她早就能對認識的每個人如數家珍。
「葉一帆，這個人你應該認識吧？」看她滿臉都是疑惑，葉灼言率先開口解釋。
「知道。」青河點點頭，小葉隊嘛，當然認識，熟得很。
「他是我老爹，這麼說你就明白了吧。」
「原來如此，是一帆哥的兒…」青河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什麼？不對吧？她反應過來，指著他鼻子瞪起了眼睛「他竟然有兒子！」
「不是、我開玩笑的，你不會真信了吧？」他被逗樂了，捂著肚子笑了起來「老葉十五歲生我？也太天賦異稟了。」
青河心裡莫名鬆了口氣，反應過來被對方耍了的她有點不滿地說「我又不知道你多大。」
「你明明被完全騙到了吧，少找借口了。」
「所以你是一帆哥的…」她想趕緊結束這個話題，重新將問題引到他的身份上。
「堂弟，他是我叔的兒子。」
「這樣啊，性格還挺像的。」尤其是在找樂子這方麵，青河想。
「哈哈，是嗎。」他笑出來，笑容倒是很好看，青河給出一個高度評價；這所學校真不錯，到處都是好看的人，每天上學看著一圈俊男美女，就像在看拍電影，心情都變得很好。
葉一帆，葉灼言，不愧是一家人，都那麼都愛笑，話沒說兩句笑容就掛在臉上下不來；刻在她骨子裡的自卑讓她時常會忍不住覺得就連笑臉裡都埋著對自己的嘲諷，但從他們臉上沒這麼覺得，一是他們笑得確實夠真誠；二是照麵沒打過幾次，他們犯不上花心思嘲笑我。
「林青澤是你哥吧？」
「對啊。」
「親哥吧，你倆長得簡直都一模一樣。」他看著青河的臉感嘆道。
「基因嘛。「她聳了聳肩。
「拜托，他超帥啊，林青澤、林曜森，這都是二年級的風雲人物。」他感嘆道「你運氣多好，給他倆當妹妹，說出去多風光。」
風雲人物這點上、林曜森自不必說，至於前者，她也不是不知道，林青澤就是這樣的人，他什麼都不用乾，身邊就會自動聚集一幫人。每次去食堂有一堆人圍上來，爭著幫他打飯都要排隊。
而他的妹妹，長著一樣的臉，一樣的家庭，就連名字都隻差一個字；他們什麼都一樣，但哥哥天生就是全場焦點，在台上萬眾矚目，而他那個社恐的妹妹卻隻是躲在角落苟延殘喘、苟且偷生，看到沒見過的的人說句話都要結巴半天。
至於風光，的確挺風光，不過是爛的方麵。開學第一周，他們放學後一起回家，青河躲到沒人才出去，可還是路沒走到一半就被人拍了照片；照片被發到匿名論壇上，臉上打的碼連她自己都認不出來那是她，『我是最後一個知道他其實有女朋友的嗎『，醒目的標題後麵跟了個紅色的『熱』。
但她不是從匿名論壇上看到的，要不是第二天下課的時候同桌神神秘秘地趴過來給她看照片，還要誇張地表示「我靠，你知道不，林青澤有女朋友！」，她這輩子都不會知道這所學校還有這麼一個垃圾堆埋地。
她扌莫上匿名論壇，操作著簡陋的界麵找到發帖人，偷偷扌莫扌莫地發私信說「你把帖子刪了吧，是他妹妹」，過了好久才收到一條回復說「投稿帶自證」。
自證？青河氣笑了，她在回復欄裡打字，我倆的臉疊在一起基本能重合，算不算？想了想還是刪掉，回了一句「沒自證，但我真是他妹。」
他真是我哥，我們從小粘在一起，站在一塊看著像是復製粘貼；他五歲用彈弓彈大長老的後腦勺兒，十五歲把偷買來的啤酒藏在衣櫃底下，被發現了還要說是我做的；這些我都能證明，可就是不知道要怎麼證明自己是她妹妹——青河不想為了這種無聊的事情去偷族譜，隻為了向他們指證自己的名字在林青澤的下麵。
於是青河開始日夜奮戰學習怎麼黑掉這個全是廢料的網站，研究了一周，最後決定花五千塊雇人把帖子炸了：這種服務早就在匿名網站的友情鏈接裡創建了一條龍。
「你的遭遇真的很可憐。」她雇的天才黑客這麼說道「黑帖子的錢我收你便宜點。」
無所謂，我全部花銷都是刷林青川的卡，他根本注意不到那串天文數字後麵唐突地減少了五千塊。
帖子刪掉了，流言還在蔓延，沒有什麼比十幾歲正處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傳播更快的介質，總共加起來沒一周，兩個年級都在找林青澤神秘的女朋友，嚇得她在家都要繞著青澤走。
最後真相還是林曜森揭穿的，照片傳到他那，他氣個半死，對每一個讓他看照片的人跳著腳吼：
「女朋友個屁，這一看就是他親妹。」
他影響力夠大，後來事情莫名其妙地就風平浪靜了，從始至終甚至都沒來得及傳到青澤本人的耳朵裡。她開始嘗試心安理得地和他們相處，這大概花費了她一個月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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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轉了回來，她已經被葉灼言半推半就地加了聯係方式。
「老葉讓我多關照你，」他搖了搖手機說」他說你這小丫頭人不錯，仗義，能處。」
像他說話的風格。
青河打開聊天軟件，通過了他的申請記錄，頭像是個狗，巨大的阿拉斯加吐著舌頭，很符合他的人設：「哪有管自己哥叫老葉的。」
「這有什麼，以前他是小葉，現在我是小葉了，大葉也不好聽啊，哈哈。」他拍了拍青河的肩膀「走了，回頭聊。」
青河沖他擺擺手。
這裡的每一個人身上都隱藏著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大家依靠著自己內心處的陰暗將那些秘密掩埋著，然後將光鮮亮麗的外表呈現給所有人路過的人。但這種感覺青河從來都沒有從葉灼言身上感受到過，就他好像永遠無需掩飾那些他沒有的東西。
——或者說，也許他比所有人隱藏得都要好。
但無論如何，那時候的她隻記得自己終於有了一點活著的感覺，越來越多的人，越來越多的故事；她想道，這回她終於從死者的世界走出到了這人聲鼎沸的生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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