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六章 人力終有窮(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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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蒸蒸日上,這大好河山,真想多看幾年。」胡濙已經站不起來了,過了年之後,他就再也沒去過會同館,戳尼古勞茲的肺管子,是胡濙晚年最大的樂趣,但是他已經戳不動了,兒子說的話,他要思考許久才能做出判斷,上書房的事兒,他已經很久沒去照看了。

「王文領著上書房的事兒,他和陳循沒什麼差別,得虧皇嗣們都長大了些,尤其是太子,太醫院都要勤奮些,別讓太子受傷。」胡濙的話讓胡長祥心神一凜,知道這番叮囑的深意。

「父親,是陛下和冉寧妃。」胡長祥看向了不遠處,趕忙說道。

「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胡長祥趕緊行禮。

胡濙也想站起來見禮,朱祁玉緊走了一步,示意他坐下:「胡老師父,還認得朕嗎?」

「認得,認得。」胡濙笑嗬嗬的說道,人越老,就越像是個孩子。

朱祁玉示意胡長祥讓開,他推著胡濙走在這兩側都是橡樹的路上,陽光透過樹葉灑下了點點的光斑,風輕輕一吹,光線隨著樹葉而舞動。

「陛下,臣,大抵是要走了。」胡濙看著前路,他終究是看不清了。

朱祁玉嘴角沖動了下說道:「胡老師父還很硬朗,長命百歲。」

胡濙沉默了良久才說道:「老臣有幾句話要說,陛下有天慧,臣其餘事,不敢多言,但唯有一件,還請陛下聽臣一句勸諫,人亡政息,其實可以避免一二,哪怕是,哪怕是留下一些,就比如這開海事,咱大明要是留下這麼一件事,就足以告慰列祖列宗了。」

「儒學士不擅變,既成事實,他們其實也會去維護。」

「朕,試試。」朱祁玉聽聞之後,思考了片刻,算是答應了下來。

胡濙這才笑了笑說道:「謝陛下隆恩。」

一直以來,皇帝陛下對人亡政息之事,都不是很在乎,畢竟大明人亡政息是常態,太祖高皇帝走後,建文君沒守住江山,太宗文皇帝走後,大明不再北伐,交趾、奴兒乾都司都形同虛設,重開西域更是連個影子都看不到,開海事被破壞殆盡。

其實胡濙很想說,可以試試,哪怕是保留下那麼一二件,於大明而言,便是長遠之計。

這麼些年,陛下一直沒鬆口,今天終於肯答應試一試了。

朱祁玉不再說話,隻是這麼靜靜的推著,將胡濙推到了聚賢閣之前,他用力的握著轉椅的扶手,就是不肯鬆開。

他是誰?他是大明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他一句話就可以讓草原寸草不生,一道旨意,就可以讓雲貴那些世襲罔替的世官改為流官,他一句話,就是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裡。

但是人力終有窮。

冉思娘察覺到了有異常,她往前走了一步,搭在了胡濙的手腕上,低聲說道:「陛下,胡少師…已經走了。」

「朕知道。」朱祁玉緊緊的抓著扶手,其實在胡濙謝恩之後,皇帝已經察覺出了胡濙氣息漸弱,胡濙是天人五衰,和陳懋一樣,不是用藥石可以留下的。

胡濙走的很安詳。

「陛下。」

「朕知道。」朱祁玉就站在艷陽之下,站了許久,才慢慢的鬆開了手對著興安說道:「讓禮部準備諡號吧,贈太師,義禮伯,把朕寫的悼文給太子,讓太子、襄王,主持官葬,葬金山陵園,配享皇陵。」

哀榮備至。

「臣代父謝陛下隆恩。」胡長祥哽咽著謝恩,接過了扶手,推著胡濙回家。

今天早上胡濙醒來之後,便一直說要來講武堂看一看,胡長祥拗不過,就將胡濙推了過來,那個時候,胡長祥其實已經你知道父親大限將至,臨終之前,胡濙依舊想到講武堂,其實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碰到陛下。

朱祁玉在禦書房批閱奏疏,聽到胡濙到了講武堂,正在和冉思娘說太醫院事的他,立刻就尋到了胡濙,君臣這才算是見了最後一麵。

按理來說,胡濙作為永樂朝臣,應該配享文皇帝皇陵,但是朱祁玉作為活著的皇帝,讓胡濙葬在了金山陵園。

義禮伯,是流爵不世襲,是一種榮譽,胡濙的一生是個諂臣,誰在位上支持誰,他承認自己無德,他為皇帝灑水洗地,他將禮法豈是不便之物掛在嘴邊,但終其一生,都在守護大明的禮法。

大明大變革已經到來,朱祁玉對於新時代下的道德規範也有些迷茫,還打算等到胡濙精神好些再商量,結果卻沒等到胡濙精神再好起來。

對於奇功牌,當初頒布之時就有規矩,不得隨葬。不得隨葬的原因是朱祁玉不願意那些個盜墓賊,為了金銀之物,打擾這些為大明屢立奇功的英魂。

忙碌了一生,既然休息了,就好好休息。

胡濙是一個無德的諂臣,他一生收過很多的學生,但是送喪時候,願意以弟子禮送最後一程的隻有無恥的劉吉和隻手遮天的賀章。

「送胡太師!」興安甩了甩拂塵,賀章、劉吉、胡長祥等人抬起了棺槨,向著金山陵園而去。

……

禮法豈是不便之物,並不是在破壞禮法,而是在保護禮法。——大明太師胡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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