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 晉江文學城首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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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暮春,一片融融的草長鶯飛。

如今剛到三月,長安的雪應當才化乾淨,可江南的草木已然長得喜人了。尤其金陵巡撫府裡的芭蕉,今年長勢尤其好,隔著窗格,遠遠就能看見一片清爽的翠色。

隻是今年的天氣卻不大好。

打從開春,江南的雨便淅淅瀝瀝地未曾斷過。這雨一多了,牆上便要生青苔,空氣也潮濕得很,總教人不大舒服。

連著下了數日的雨,直到這日,天終於才放晴。

一大早,君懷琅剛起身,拂衣便將他的門窗都打開,說要好生曬一曬太陽。

「可是難得放晴了呢!」君懷琅用朝食時,拂衣還在旁側笑著說。「去年來時,也沒聽說這江南春天也總下雨啊?不過今兒個總算出了太陽,好歹是舒服了些。」

房中的丫鬟小廝們都跟著高興。君懷琅這兒伺候的,大多是一年從長安前跟來的。長安乾燥些,誰過過這般濕漉漉的春天?

君懷琅臉上雖淡淡笑著,跟著點頭,心裡卻沒多高興。

他抬頭往窗外看了一眼。

江南的建築,多為白牆黛瓦。這會兒日頭正好,清早的陽光亮堂堂地照下來,照在外頭的青竹芭蕉、假山亭台上,白牆黛瓦前綠影搖曳,院中的錦鯉池波光粼粼,看起來漂亮得很。

他卻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轉開了目光。

他知道,江南並非春天多雨,而是今年春天的雨,下得尤其地多。

等到夏天,江南便會大雨不斷,使得河水暴漲,淹沒良田屋舍。前世便是這一年的夏天,江南洪澇,震動京師,皇帝緊急傳來聖旨,要他父親臨危受命,治理洪災。

此後,賑災錢糧大量虧空、江南爆發瘟疫、流民起義造反,他父親被問罪斬首……都是在這一年。

故而這一年,他都在為今年夏天做準備。他父親是今年江南地區科舉的主考,他如今身在江南,而非京城,故而須得避嫌,無法像前世一樣參加今年的科舉。

但這也為他提供了些便利。他而今已然十八,按說已經到了能科舉做官的歲數。可如今卻又要賦閒在家三年,便多出了不少空餘的時間。

他便同他父親商議,平日閒來無事便隨他去衙門做些雜事。他父親應允後,他便能時常出入金陵府衙,接觸到些卷宗和賬目。到了他們外出巡查時,他也能隨同一起。

至於與父親同來的官員,誰管謄錄,誰管賬目,各自是個什麼樣的人,他都扌莫清了個大概。

君懷琅清楚,前世暗害他父親的人中,一定有他身邊的官員。

平日裡事務繁雜,他父親定然無法一人解決,都是做好決策之後,分給眾人落實。能讓他父親身陷貪墨的罪名,還能做得不露痕跡的,隻有他身邊這些幫他做事的官員能下得進手。

而這人能做下這些事,還沒有後顧之憂,就是有某些京官在背後支撐了。

他要做的,就是在父親身側替他找到做這事的人,防住他,再尋出他背後的主使。

君懷琅目光放空,思緒不由自主地又飄遠了。拂衣見他半天都沒再動筷子,連忙問道:「少爺在看什麼?」

就在這時,一隻燕子啁啾叫著,飛到了他的屋簷上。

君懷琅默不作聲地收回了目光。

「啊,我看簷上來了隻燕子。」君懷琅淡淡笑了笑,重新拿起筷子道。「它若要在那兒做窩,別趕它。今年雨多,讓它在那兒避避。」

拂衣笑著哎了一聲,點頭應道:「少爺總這般好心。」

就在這時,有個小廝從外間跑了進來。

「少爺,沈少爺遞了帖子,問少爺今兒有沒有時間呢!」那小廝道。

君懷琅抬起頭:「流風?他怎麼來得這麼早,今日休沐嗎?」

小廝忙回道:「沈少爺是說今日書院休沐,他早起慣了,睡不著,便趕著今日天氣好,早些來尋您,同您一起出去轉轉,吃頓酒。」

君懷琅不由得笑出聲:「難怪這般積極,原是饞酒了。」

說著,他站起身來,道:「讓流風在前廳稍候,我更衣了便來。」

那小廝領命退了下去。

拂衣便上前來伺候君懷琅洗漱更衣。

這沈流風是金陵知府的獨子,不過說起來,也並不是知府的親生兒子。

金陵城沈知府早年喪妻,之後便沒有再娶。沈流風是他已故兄長的獨子,便記在了知府名下,被他當親生兒子撫養,如今年屆二十,如今正在金陵城的臨江書院讀書。

去年,君懷琅與這沈流風相交,也是存了些私心的。當時他們初到金陵,君懷琅有意探查當地的地方官員,但輩分有別,便想著從金陵的世家子弟入手。

卻沒想到他們二人竟意外投緣,沒接觸多久,竟真成了朋友。

待君懷琅收拾停當,一路去了巡撫府的前廳時,便遠遠看見了廳裡坐著的人。

那人身量高挑,一派淩風玉樹之姿。他坐在廳中的椅上,正百無聊賴地看牆上的字畫,見君懷琅來了,他站起身來,嘩啦一聲打開了扇子,慢條斯理地搖了搖。

一雙上挑的狐狸眼,生在了那副棱角分明的臉上,頗有幾分紈絝公子的風流相。

初見時,君懷琅見他身著綾羅錦繡,月要懸寶玉,便是連手裡的折扇都是數百年前的名家古董,便也隻當他是個紈絝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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