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前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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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下了一日的大雨,也沒有將宣武門外滿地的血沖洗乾淨。

一直到入夜,慈寧宮陸陸續續點起了燈,窗外的大雨都還沒停。

鋪天蓋地的雨聲中,寒風將窗紙吹得嘩嘩作響。

慈寧宮內一片死寂,伺候的宮女太監們來來往往,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眾人都知,今日的太後娘娘已經麵無表情地在窗邊坐了一整日,一言不發。

宮裡人隱約聽說,今日前朝出了件大事。

不過,如今攝政的秦王殿下,性格極為暴戾乖張。但凡有人敢隨意議論一句,傳進秦王殿下的耳朵裡,那麼連帶著那一個宮的宮女太監,都要丟腦袋。

自打秦王掌權至今,宮中已經處死了好幾個宮的下人了。

故而,前朝後宮噤若寒蟬,即便隱約聽到了些風聲,也分毫不敢議論。

就在這時,一串腳步噠噠噠地由遠及近,從階下一路響到了慈寧宮中。

周遭的宮人小心地往這邊看,便見來人是太後娘娘的貼身婢女。

聽到腳步聲,窗邊的太後娘娘轉過了身來。

她滿頭金玉珠翠,錦繡衣袍逶迤曳地,以金線繡著展翅的鳳凰,端的是雍容端莊。

那珠翠之下的麵容,瞧上去也不過十五六歲,雖容貌明艷嬌嫩,但兩腮的圓潤都還有幾分尚未褪去。

是君令歡。

她眼眶泛紅,眼底也泛著血絲,但是半點沒有淚痕。

她定定看向那宮女。

那宮女在她麵前跪了下來。

「……娘娘。」她磕頭,聲音裡帶著哭腔。「奴婢在秦王殿下宮外跪了一整日,方才,秦王殿下隻派人讓奴婢給您傳話,說……」

君令歡默不作聲地看著她。

宮女哽咽了一聲,道:「說讓您娘娘別白費力氣。皇上這兩日功課不好,還需娘娘多加督促……」

分明就是懶得置喙君家滿門上下的生死。

慈寧宮陷入了一片死寂。

驟然,嘩啦一聲。

是君令歡的衣袖將茶盞打翻在地的聲音。

宮女匆匆抬起頭來,就見君令歡紅著眼眶,一把提起層層疊疊的裙裾,踏過一地茶漬和碎瓷,跑了出去。

——

交泰殿前,彌散著一股血腥氣息。

侍立在門外的太監們低著頭,動也不敢動,如同一排死物。站在門口的,是個年輕太監,麵白無須,五官清秀,含著月匈,胳膊上搭著一柄拂塵。

他麵上沒什麼表情,眉眼冷淡又平靜,微微側目,往交泰殿中看了一眼。

從門口看進去,隻能看見躺在地上那人的下半身。他穿著靛色的官袍,黑色的錦靴,此時正麵朝下趴在殿中。

有殷紅的血,從他的身體下靜靜地往外溢,在衣袍和地毯上洇出了一大片深紅的血漬。

那人是今早才被傳召進去的,是戶部的一個侍郎。方才似是因為戶部的糧賬有些出入,秦王殿下問時,他多頂了一句嘴。

秦王殿下嗯了一聲,下一刻,劍便出了鞘。

那公公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腳下無聲地走到了門前。

「待王爺出來,再進去收拾。」那公公壓低了聲音吩咐門口的小太監道。「地毯務必重換一遍,不可留下半點痕跡。」

小太監極小聲地應是,又問道:「可是,進寶公公,屍體現在就這般擱著?」

那公公淡淡瞥了他一眼。

「腦袋頂在肩上,嫌沉?」他問道。

小太監意會,連忙閉上了嘴。

那公公收回目光,執著拂塵,腳步安靜而平緩,走到交泰殿外站定。

天已經黑透了,因著雨還在下,天空泛著一片沉沉的紅。交泰殿中掌了燈,簷下也懸著金色的宮燈,暖融融地照在漢白玉的石階上,卻照不出半點溫度。

雨水嘩啦啦地下,地麵濕漉漉地倒映著莊嚴森然的宮殿樓閣。

就在這時,有隱約的腳步聲,隱約在大雨聲中響起來。

進寶微微抬頭,眯起眼睛,不動聲色地往那個方向看去。

就見混沌的雨幕之中,有個明亮的金色身影,逶迤著寬大的裙裾,自雨中跑來。

進寶麵上露出了幾分訝異的神色。

這是……太後?

進寶連年跟在薛晏的身邊,自然知道今日,是這位娘娘的兄長斬首的日子。

自打秦王入宮,王公貴族們每日要死多少?京中眾人見慣了,宮中的下人們也都見慣了。

甚至有些個太妃太嬪娘娘,家中也遭了難。但整個後宮,卻全都靜默不敢言,有個膽大的,也隻是向秦王請命,要落發為尼,下半生青燈古佛相伴。

畢竟,連皇上都是死在秦王劍下的,如今京中的眾人,早就在畏懼和膽怯中,變得麻木了。

這位娘娘想必是受不了這樣的委屈,要來找秦王殿下要說法。

可是,人已經死了,要說法還有什麼用?更何況,秦王殿下不會給她說法,隻會多殺一個人,多讓進寶處理一具屍體。

幾個月前的秦王,還並不會這樣。

進寶跟了他幾年,雖知道他暴戾恣睢,為人冷漠,卻絕不像今日這般嗜血濫殺。可自從幾個月前,秦王殿下北上收復燕郡,在慶功那晚,和燕雲鐵騎的一名隊長私下交談了一次,便整個人都變了。

他琥珀色的眼,泛起了一種陰戾的紅,使得他那雙眼變得不像人,反而像某種被激怒了的野獸。

他開始肆無忌憚地殺人。

進寶隱約看得出,薛晏並不能從殺戮之中獲得快樂或趣味。

因為自那一日起,他本就沒什麼生機的眼睛,變得死氣沉沉,灰暗一片。

像是殘燈上的最後一星火光,驟然熄滅了一般。

進寶不敢招惹他,周遭的所有人,都不敢招惹他。

那道金色的身影漸漸跑近了。

一道閃電照亮了天空,進寶看見,那位年紀尚幼的太後,衣袍盡濕,鬢發散亂,滿頭珠翠搖搖欲墜。她的裙擺被地上的雨水染得汙濁,麵上盡是水痕。

那雙鹿似的漂亮杏眼裡,滿是視死如歸的恨。

進寶挪了挪腳步,站到了交泰殿的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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