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眼睛,有什麼不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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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星弦全身都晃了一晃,再要說什麼,陵瀾已經轉過身去。寧曦撒嬌要抱,於是,他也抱著他。

他背對著他,抱著另一個人,如此近的距離,卻像涇渭分明。

直到這一刻,蘇星弦才不得不承認,在他離開的這短短幾天,一切,都已經變了。有個人代替了他的位置,在師尊身邊……

他突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這是一種要被徹底拋棄的絕望,像有一層又一層的的濃厚毒霧將他團團包裹,讓他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陵瀾抱著寧曦,感覺那股本來對著蘇星弦的惡意果然開始慢慢偏移,這麼多天,它像是終於要「相信」了。

真有意思。

試驗的方向,是對的。接下來,就是要找準時機,引「它」現身。

他本要繼續走,卻聽到蘇星弦顫抖著喚了他一聲,「師尊」。

無論是在相府或是靈蒼山,對任何事,任何時候,蘇星弦一向有條不紊,一向遊刃有餘,隨著年齡增長,更是幾乎趨近於完美。

唯一破功的一次,是在他娘的靈堂之上,他在他懷裡哭泣的時候。他哭的時候也習慣了隱忍,沒有聲音。唯有一刻,他抬頭看他,眼眶通紅地對他說,「師尊,娘走了。」

那是蘇星弦唯一表露自己脆弱的一次,從那以後,就再沒有過。

可現在,他卻像是回到了那個時候,那個失去唯一親人,一無所有的時候。他不再是那個十二歲的孩子,卻像比那時還更無助。

他的聲音一貫是很好聽的,笑著說話時,就如風拂青竹而過。但現在,那陣風,卻像裹了沙,帶著嘶嘶的沙啞:

他說,「師尊,我沒有推他……」

陵瀾一愣。他當然是知道他是沒有推他的,寧曦的那些把戲,自然瞞不了他。他不過是拿他當個道具,試試那個東西,是不是他看上去對誰好,他的惡意就沖著誰。不然,他還要在這裡不知道待多久,它時不時來一下,難保沒有讓它得手的時候。畢竟也是任務對象。

可是,以蘇星弦的驕傲,他本該是不屑於解釋這種東西的。

惡意猶如一隻探頭探腦的毒蛇,吐著蛇信,在看不見的角落窺伺。

既然要抓,就要抓得徹底。陵瀾馬上就收起那兩分渺小的心疼,淡淡道,「他剛受了傷,年紀又小,你讓讓他。」

說完,他就再不停留,也沒有看他,步入竹屋——那間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的第三間竹屋。

門被關上了,空曠的山巔平地,隻剩蘇星弦一個人,孤伶伶地站著。

原來,師尊是知道的。

可是,他卻說,他年紀小,要讓讓他。

他知道了他的師尊沒有誤會他,可他卻比錯以為被他誤會時,更心如死灰。

是因為不在乎吧。不在乎,無所謂,所以無論他有沒有對他做什麼,他都麵不改色。他不像他,在他麵前,一敗塗地。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蘇星弦看著那扇緊密的門,他總是要他讓他。

陽光依然燦爛,雨下了這麼久,難得有這一天的晴好。可蘇星弦卻沒有感受到任何的溫暖,陽光照在身上,他卻像是浸泡在最森寒的九幽水之中,連骨縫都滲著徹骨的冷。

他想起他說,他年紀小,他不懂事。他年長一些,所以,他要讓他。

他低低笑了一下。

是,他年紀小,可他在比他更小的年紀,就已經如履薄冰,步步小心,每日的飲食都要提防下了毒,沒有人讓他。

十二歲時,他到靈蒼山,想要讓所有人都認可他,可他越是努力上進,反而越受排擠,沒有人讓他。

十六歲時,首座弟子試劍大會,他修為比許多弟子要淺,每次比試,總要負傷,贏得艱難。有一次,對方使了卑鄙手段,他差點廢了右手,沒有人讓他。

這些,他也通通可以不在乎。他其實什麼都可以讓那個人,可是唯獨,他不想把他讓出來。

「可是師尊,你為什麼,總要讓我讓出你呢?」

月匈口血氣翻湧,全身的傷都在這一刻前所未有地發作起來,像有人拿著刀在一寸一寸地割。

蘇星弦控製不住地撐住旁邊的樹,站立不穩,本就是強弩之末的身體,連小小的障眼法也維持不住了。

寧曦受了傷。

蘇星弦貼著樹乾緩緩滑落,煙波一般淡然明遠的眼眸中,所有隱忍的濃烈痛楚與受傷,終於無可抑製地暴露出來,他喃喃地說,「師尊,我也受傷了……」

比他重得多,深得多,就快要撐不下去。

可是現在,他即使在他麵前說出來,他該是,也不會再心疼了。

——畢竟都是眼睛,他又有哪裡不可替代呢?

他終是,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他取出懷中的扶桑花,那朵他拚了命求來的花朵,已經枯萎下去。他剛才心神不寧,忘了繼續供給它維持鮮活的靈力。

扶桑之花,以血灌之,可得月神一願。

神的祝福是無人驗證過真假的傳說,他抱著僅有的希望去求,現在,終於得到結果。

原來,傳說隻是傳說,即使他用心血灌溉,也並不能,讓不可能的事成真。

·

寧曦聽到陵瀾對蘇星弦的話,他像是知道,他是自己摔的,忍不住有些心虛。

陵瀾看著他,手卻在估量手感,總覺得還少了點什麼。不像那時候對蘇星弦,差一點就要真的被動出手。

看來,那個東西是覺得,他對寧曦還不夠重視。

寧曦本就心虛,被陵瀾這麼看著,更加緊張起來,以為是自己做得過了。畢竟,那個人也是他唯一的弟子。

「瀾,瀾哥哥……」寧曦嚅囁地叫他,「你是不是生氣了?」

生氣?沒有哦。陵瀾笑了笑,輕輕撫扌莫他的臉,無限溫情,「乖,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我永遠,也不會生你的氣的。」

他笑得極其溫柔,狹長的眼眸本就自帶七分蠱惑,如今,更是到了讓人目眩神迷的地步。就好像這個人,本身就是引人入地獄的魅魔。

寧曦頓時再不能思考,忍不住觸扌莫上他臉上的那隻手。

就在這時,那股森然惡意到達頂點,似乎忍無可忍。陵瀾感覺到,像有一隻無形的手,調動起他體內的力量,拽動他的手,朝著床上還一無所知的寧曦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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