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情得肉償(2 / 2)
雖然他破了他的結界,可魂體也受了些傷,這一點傷,足夠讓他在蘇星弦手底過不了幾招,嘗不到甜頭,估計就會走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也沒有要和蘇星弦打的意思,飄來盪去,眼睛卻始終黏在他身上,陵瀾早習慣了被人看,這時候也有點不適。忽地,他飄到他身邊,抬手摘掉了他頭頂的木簪。
黑綢長發頓時披散開來,陵瀾感到有人趁亂扌莫了一把他的臉,「小師侄,你教出的徒弟,也與你一般大逆不道。」
這一下輕佻又放肆,簡直像是紈絝調戲良家小姐。
陵瀾怔了一下,他沒有感覺到他是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的。即使他靈力全失,也不該這樣。
再聯想他自稱是師叔,而他的師尊卻被他坑得淒慘。
而且……陵瀾扌莫了扌莫自己的臉,眯了眯眼。這個人,太過放肆。
本來,他隻想讓蘇星弦逼走他就好,這時,卻不是了。
麵具背後,一雙含笑的眼正對著他,猶如攜桃花流水,陵瀾也對他笑,然後說,「星弦,殺了他。」
黑衣男子看到陵瀾沖他笑,笑得同記憶中一般好看。他真是太久沒有見到他了,以至於忽視了,他對他笑得這麼好看的時候,通常都是要算計他的時候。
劍風隨著這一句話,明顯地帶上了殺氣。
陵瀾依然笑得好看,「你不是要幫我?你去死,就是幫我了。」
原以為,這個人該要氣急敗壞了。可沒想到,他卻乾脆地答應,「好啊。」
他果真不閃不避,連眼神也沒動,依然是看他,還從袖中掏出了一根金玉簪子,熟練插到他的發間。
——好像他答應的不是不要自己的命,而隻是隨便喝口酒。
金玉簪子插到發間的時候,煙色劍也刺入了他的月匈膛。
黑衣男子若無其事擦掉唇角的血,語氣沒了原本的戲謔,卻變得極其溫柔,「木簪子素了些,還是這個襯你。」
他凝視著他,麵具背後,他的表情讓人看不見。可他的眼睛卻帶脈脈桃花,猶如久別的丈夫注視心愛的妻子。
修長手指摩挲絲絲黑發,他輕聲道,「不過你戴什麼,都好看。」
恍惚之中,陵瀾像看到喧喧鬧鬧的人間集市之中,琉璃珠簾搖晃作響,一身黑衣的男子的身影若隱若現,他執了一隻精巧的碧玉紫金鸞鳳簪,插在紅衣迤邐的雲鬢之間,「我的娘子,隻有世間獨一無二之物,才配得上。」
陵瀾看到了他手上簪子約扌莫的形狀,伸手扌莫了扌莫,依稀是精細的紋路,他確實更喜歡華麗精致些的東西,很滿意,「謝謝。」
這個謝謝,有兩層意思。
黑衣男子也懂,笑了,又問,「你要心尖血?你小徒弟不給你,我的你要不要?」
他又不是廢品回收站。陵瀾繞過他,「謝謝,不要。」
陵瀾聽他又笑了,一個將散的魂,笑不笑,也不值得在意。可在他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的手卻被忽然握住。
緊接著,身邊卷起一股強大風流,猶如形成一個風的漩渦。
這一下的變故,誰也沒有料到。蘇星弦收劍去抓陵瀾的手,他抓住了,可他的手卻在他掌中,更快地融入風中。
那原本漸漸消散的黑色魂絲,忽然不知什麼時候散成了一道不住擴散的風,把陵瀾整個包圍其中。風速很快,卻一點也不傷人,反而如同一個最可靠溫柔的懷抱。
「承了我的恩,兩個謝謝可不夠,得肉償。」
「你忘了我,我們就再認識一下,我叫,謝輕隨。」
麵具在風中裂開,他看到一張俊采神飛的臉,金色碎屑如沙紛飛,他的眼中含笑,其中似有萬般風流肆意,恰如春風得意踏馬折花。
唯有他的右臉,一個深紅的「罪」字,像沉積了永世也償不清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