蓑衣(1 / 2)
我會永遠陪著你。這句話,像有人也曾經與他說過。
宿塵音想不起來,但神殿那邊需要交待,他起身出去,叮囑窗外土地照看好陵瀾。
土地以為自己偷窺得隱蔽,不想原來月神大人早就知道。他更慌了,因為方才,他已經與交好的河伯互通有無,說月神大人好像背著他未來的結侶對象,先養了個人在身邊,還堂而皇之地稱為徒弟……
土地縮頭縮腦地進來,忍不住朝床上看了一眼,這一眼,他就大驚。
床上那個少年,簡直是禍水啊!難怪,連神也動心……
萬籟俱寂,陵瀾卻沒有睡得很好。他向來多夢,可以往總是睡醒就忘得一乾二淨,可自從來到這裡,卻一次次記得越來越清楚了一點。
夢中光景,是某一次夢境的延續。
紅色的火焰慢慢燃燒,已經有了一朵小蓮花的模糊形狀,依然陪在埋頭寫字的白衣少年身邊。
「你乾嘛要那麼聽那個老頭子的話?他罰你抄書,你就抄。」
「那是長老,不可無禮。」寫字的少年停了下來,「我的力量還有大半在神樹之中。長老說,要等我滿十八歲,才能徹底掌控。」
火焰懂了,「哦,原來是在臥薪嘗膽。」
白衣少年嘆了口氣,不再糾正它。窗外已經開始飄雪,少年捧著火焰帶它看雪,遙遠的山巔,隻有這一座戚戚冷冷的宮殿,沒有人聲,沒有鳥語。
火焰突然說,「你別嘆氣,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反正,你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
「……我忘了,我還不算人。」
「很快就是了。」白衣少年打斷他,一貫平和的眉目中浮現出堅定,堅定得近乎執著。很快……
冷風輕輕吹,吹動窗口掛著的鈴鐺,叮鈴,叮鈴。
窗邊的白衣少年卻擔心風太大也要把這簇好不容易養好了一點點的火苗吹滅,時時注意鈴鐺擺動的響聲,判斷風的大小。
火焰看著那串鈴鐺,心中卻很是喜歡。因為每次鈴響的時候,都是他帶它看風景的時候……
·
陵瀾醒來的時候,看到一片柔軟搖曳的床幔,坐起身來,床角鈴鐺叮鈴作響,他愣了愣。
身下是溯靈木做的床,他明明在荒郊野外,怎麼會忽然躺到了自己床上?
床邊土地看人醒了,馬上站直了身體。想著無論陵瀾是徒弟也好,月神未來的枕邊人也好,總之他是要討好的。
見他一直盯著床腳的鈴鐺看,土地清了清嗓子,「這位……咳咳,這可都是月神大人吩咐我八百裡加急做的,就為了讓您能睡個好覺。他特別叮囑,您的床,床腳必須要綁四個鈴鐺……」
他說了一堆月神如何如何地關心他,末了道,「您若有事,也盡管吩咐我!」
瞧土地這狗腿的樣子,陵瀾不給他找點事做都不客氣。於是吩咐,「既然如此,我師尊近日放了一盞花燈,你幫我取了來,看看那盞燈上寫了什麼?」
他以為土地至少要花點時間,沒想到,他一下子就將花燈拿了出來,像是早就已經準備好了似的。
一個地靈,不會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即便知道,也不會敢擅自動月神的東西。那隻能是宿塵音提前讓他去取,預備好了他可能要看。
本來隻是單純好奇加了解攻略對象有什麼心願的陵瀾沉默了一下,接過紙條。
隻見上麵寫著:願予徒兒一願。
土地正感慨著月神果真料事如神,知道他的小禍水醒來就想看這個,提前把花燈放在了他這裡,就看到小禍水突然神情有些不好地將紙條在掌心一握成了團。
但很快,他又重新變得平和自然,還對他彬彬有禮地說了聲「謝謝」。
土地嘆為觀止,暗想能勾住月神的果真不是一般人,縮了縮腦袋降低存在感。
陵瀾重新躺了下去,掌心捏著那張紙條。神的承諾,這本該又是一個籌碼,可突如其來的,他有些煩躁。
第二日早晨就開始下起了雨。那座屋子尋常人看不到,收起之後,走出來就是個普通的茅草屋。
屋子旁有個半新不舊的私塾,到了時間,好些孩子都跑跑跳跳地揣著來上學。其中有個孩子到了門口才發現自己忘帶書了,扭頭又要沖入雨中。
他冒雨來的,私塾先生看不過眼,拿了自己的蓑衣披到他身上,告訴他不用急。
本來急吼吼的學生被他先生說了,就乖乖讓他披蓑衣,揚頭沖先生露出一口不黃不白的牙齒。
今天就要回去了。陵瀾看著屋簷不住低落的雨柱,低頭踹了下腳底無辜的石頭。
宿塵音一直看著私塾的方向,忽然聽得陵瀾叫他。
「師尊,昨天我醒來的時候,你不在。」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
那時他正通知月神殿長老將要晚歸,確實走開一陣,沒有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