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黑(1 / 2)
這些酒氣好像把他支撐的冷靜偽裝也撕扯下來了,他像沒有安全感似的,緊緊抱著他,黑暗中像有什麼讓他想要竭力避開的,害怕的東西。
「瀾瀾,你怎麼不看我的臉?你不想看看,我在下麵過得怎麼樣了嗎?」貼著皮膚的冰涼氣息,像一尾來自幽冥的魚,冰冷的鱗片是刀刃,鋒利刺骨,想要重新沖破壁障。
而隻有眼前這個懷抱,能驅散那些他無比厭煩討厭的感覺。
比起害怕那個人本身,他更害怕的,是他帶來的某些記憶的蘇醒。
他微微發起了抖,就像忽然身處在萬丈冰窟之中,說,「我害怕。」
他在他懷裡瑟瑟發抖,第一次說害怕,謝輕隨從沒見過他這個模樣,他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但很用力抱緊了他,「不怕,有我呢。」
酒精的刺激退卻偽裝,甚至是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偽裝。
謝輕隨的懷抱很溫暖,月匈膛下的心跳鮮活明朗,那雙手臂也讓他覺得可靠。於是,他忘了這是他本來很討厭的人,讓他覺得被愚弄了的人,他隻知道,他的身體很溫暖。
船艙裡黑漆漆的,僅有的光線微不足道,他稍稍好了一些,卻還在發抖。眼前像一團漆黑,聽不到聲音,看不到光,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隻有他一個人,甚至,他都不是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我怕黑,好黑。」
「我去點燈。」
船艙裡有一排小燈,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熄了一大半,直剩下孤零零的一盞。
可陵瀾一聽他的話,臉卻一下子發白,顫抖得也更厲害,他緊緊抓著他,「不要走……」
謝輕隨頓時也顧不上點燈了,趕忙地說,「我不走,我不走……」
船隻搖搖擺擺,陵瀾被什麼絆了一下,謝輕隨抱著他,也跟著一起摔倒在船艙裡。
陵瀾摔下的時候,也被牢牢護在了懷裡,蓮花的味道撲滿了謝輕隨的整個月匈懷,他像柔軟又沒有安全感的藤蔓,無自覺地纏繞著唯一的攀附。
摔了一跤,他反而不再那麼怕得冷得發抖,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放開過他。
趴在他身上了,他又扌莫索著,想要離這個人更近更近,嘴裡小聲地說,「怎麼這麼黑……」語氣中有萬分委屈,但因為黑暗中的混亂,卻染上了說不清道不明的隱晦曖昧。
他的氣息纏綿地糾纏,仿佛瑟瑟發抖著要汲取他的溫度溫暖自己。謝輕隨低喃著,「不怕,我在……」
僅有的一盞燭火也熄了,黑暗中,陵瀾終於清醒了一點,卻不舍得放開觸扌莫到的溫度,隻用僅剩的理智說,「不要……」
他斷斷續續,像要抗拒,卻是依賴地攬著他的脖子,細膩如脂的十指軟軟地搭著,「不要留下痕跡……」
謝輕隨手臂驀然用力了一些,黑暗中劇烈的喘息像更夾雜了一些沖動,仿佛想把懷裡的人全都肆意侵染一遍,可他說,「好。」
船夫又在水裡撐下一杆子,水流漫過溪石,卻蓋不過船艙裡的聲音。陵瀾不堪忍受地微微仰起頭,有點哽咽地說,「被船夫發現怎麼辦……」
他眼裡霧蒙蒙的,謝輕隨一點一點地親口勿過,「那我就把他踢下去,我們自己劃船回去……」
他親到唇邊,吞沒他的聲音,在傾斜的船艙中壓倒下去。
他的頭發撒在他頸間,交錯著他已經散亂的頭發,互相濡濕。陵瀾側頭,咬住唇邊的掉落的絲綢軟巾,不讓嘴裡的聲音有機會發出來。
有一絲朦朧的光線穿過小窗,照在艙中一角,有供奉著的月神像,他純白無瑕,猶如最聖潔的月亮,雖然沒有麵孔,陵瀾卻覺得,神像像出現了一雙淺灰色的眼睛,那雙眼睛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謝輕隨隨著他的視線看到月神像,沒有不讓他看,可握著他手腕的手卻更用力了一點,直到陵瀾咬著綢巾的齒縫泄出一聲,又一聲……
月神像一直矗立在供台上,供奉的三炷香已經燃為灰燼,依然是沒有麵目地,靜靜觀看著所有發生的一切,直到拂曉晨曦。
最後的時候,謝輕隨在陵瀾耳邊說,「我等你,等你……」
忘了他。
陵瀾閉著眼,像是聽見了,像是沒聽見,睫毛輕輕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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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水馬龍的街頭,似乎早已不復數十年前的破敗與陳舊,處處都是拔地而起的高樓,可隔著一條街的距離,卻依舊是錯落破舊的房屋。